“不抹肥皂哪洗得干净。”桑柔又洗他的另一只手。
“你还不是。”天野恶作剧的拿自己身上黑黑的泡沫涂在沙晨脸上。
“我哪有。”沙晨不甘心也回敬天野。
“别闹,别闹洗好的人先下去泡水。”桑柔忙着帮他们一个个冲洗,白晰的脸颊在蒸气中泛成粉红,她以手臂拭去额上的汗,脸上露出微笑。
“囡囡都有用肥皂,杏子和琦琦也有。”囡囡乖巧的对桑柔说。
“嗯,洗香香我闻到了。”桑柔耐心的帮女孩们把头发梳开再清洗干净。
将孩子们全洗得像瓮娃娃般洁白,桑柔自己才开始梳洗,最后偌大的浴池全给他们十一个人占得满满的,水位都涨到颈项上了,以囡囡的高度只有坐在桑柔膝上才显得安全。
冷冷的天候全身泡在热腾腾的“汤汁”里实在是件幸福又温暖的事,微褐色的天然温泉冒着蒸腾的热气,每一颗露在水面上的小脸都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桑柔妈妈,不久前有位你东京的朋友来找你哩!”琦琦向桑柔说。
“我们有留他下来一同吃晚饭呢。”沙晨说明了他们尽责的招待。
“朋友?!”她有什么朋友在东京?桑柔想着。
“他长得好高,好好看,像梦中的爸爸。”囡囡记忆犹新。
“可是他有个怪司机,不吃饭饿坏了!”天野嘻笑的想着。
“他有没有留下姓名?”桑柔想不起自己曾几何时交上这一号朋友,想可能是孩子们弄错了。
“没有。”孩子们齐声回答,整座温泉浴室回宕回音。
“会不会是社工?”桑柔问。
“不是。”孩子们答得肯定。
桑柔在心中打了个特大的问号,会是谁?会是谁那么莫名其妙自称是她的朋友,又有司机相随,那么阔绰?
“今后不许再让陌生人进院里来。”桑柔提醒道,孩子们见她严肃的口吻,心中难免有了警惕。
“是的,桑柔妈妈,可是他是个好人呢!像爸爸一样哄囡囡睡。”囡囡懵懂闲强烈的将他定位在好人的天秤上。
“总是陌生人,而且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能随意让人进来。”
孩子们点着小脑袋说:“好。”
桑柔无心再去追究,毕竟孩子们个个安然无恙,倒是她得快点想办法,下周神田营造就要来拆房子了。她发现这附近的住户几乎全搬光了,房子外贴了神田营造的动工日期,独剩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死守着唯一能遮风避雨的落魄家园。
或许她该去一趟神田营造总部,找他们理论!
既然都到了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地步了,她或许该试着放手去搏一搏。
x艺术学院排练了一上午校际公演的舞码天鹅湖,桑柔午餐饿得连吃两个便当,她计画下午一上完“古典芭蕾”就立刻动身到位于丸内的神田营造,她查过了负责人叫神田文森,擒贼要先擒王,理论没有理由找那些跑龙套的小喽-,直捣龙潭找个能管事的,能一语定江山的人才能见效!
然而找到神田文森后又该怎么办?
低声下气的求他吗?不,那是万不得已的做法。
像他那种为了私利赶尽杀绝的职业浑球,她得先导正他的思想,她必须先灌输他基本仁义道德观念,让他有自知之明,再把他笃得狗血淋头,让他悔悟个半死,要他反过来哀求她别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趁他求饶之际,她再当然尔的对他开出条件,并且要他黑纸白字为凭,日后百口莫辩不得反悔的将育幼院土地无条件归院童使用。
用道德压力来制衡他,这就是她的权宜之计!
突然眼前有人递来一罐运动饮料。
“宫泽桑柔,笑什么!”伊藤风谷,天鹅湖的男主角,也是桑柔的学长,他右手端着便当,左手端着饮料,与她并坐在弧形舞台的边缘。
“伊藤学长!”桑柔心情豁然开朗的接过他送来的饮料,收好空饭盒。
“你真能吃。”
“主食是热量的来源,思考的能源嘛。”她打开易开罐插上吸管起劲的喝着。
“怎么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现在却精神抖擞。”伊藤风谷盘起长腿,用他万人迷的笑容对她说话。
“嘘,小声点,别让“魔女”听到了,谢谢你在第一幕的第一节多一个节拍帮我掩饰错误。”桑柔瞄了一眼个子矮小的教练“魔女”是大伙给她的封号,她的严苛被戏称为“作法”一个月排练下来,在她的“法术”下每个人都进步神速,却也都累惨了。
“你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吗!她是最近吃错药心情好放你一马,否则够她作法把大家折腾到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我保证今后到公演都会专心一意的跳好,学长。”
“是该专心,否则就太对不起柴可夫斯基了。”风谷的话令桑柔噗哧一笑“柴可夫斯基”是“魔女”作法时的咒语,只要她认为他们跳得差强人意,便端出一句:“你们跳得这么差是想气死柴可夫斯基吗?”
孰知,乐曲是柴可夫斯基作的,但天地良心,他死的时候,他们可还没出世呢!这一连串的排练居然也练出了大伙的默契和感情。
桑柔下意识的望向教练老师,发现她和同学们一起吃饭盒,还有说有笑,心里直感奇怪,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听说魔女恋爱了。”风谷打开饭盒,优雅的扒了口饭。
“真的!”桑柔一向没有捕风捉影的兴趣,一下课连杜团都没有空参加就直接去了“舞娘”对于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闭塞不通的。
“女人一恋爱性格就会和原本有差异。”他耸肩道。
“谈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听你这么说恋爱像是一种病了,它会让人的人格分裂-!”她语气中的认真和探讨意味差点让风谷喷了一地的饭。
“大概吧,可能是大脑的运作突然受到某种特殊激素的刺激,影响了行为吧。”风谷怀疑桑柔这样的女孩没谈过恋爱,他知道她是个孤儿,育幼院长大的孩子。那种女孩行为不是一向他曾试着在她身上找寻粗鄙的气质,但一次又一次的,他发现她比他身边任何一个女孩还庄重自恃,并不是能够让人一追即到手的,甚至让人感到股自然散发的骄傲。
“是哪位幸运的男士哩?”
“我又不是包打听,倒是你身边有没有护花使者?”风谷有意无意的问道,吃完最后一口饭。
“护花!我不需要。”她轻松的回答,风谷脸上有浓浓的笑意。
“难怪你没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你在嘲笑我没有谈过恋爱”
“是啊!”他直视她,桑柔有些不服气他挑衅的目光。
“晚上请你看电影。”风谷喝着矿泉水,帅气的脸上是坦诚的邀请。
“我没空。”她知道他可是舞蹈学院裹的风云人物,多少学姊妹期望受他的青睐,频频倒追他。和他合作公演以来就莫名的成为众女子的公敌,和他看电影?她不被乱剑斩成肉酱才怪,而且事实上她是真的没有空闲,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明天?”
“没空。”
“后天呢?”以他习以为常的众星拱月,他现在可算是低声下气了,但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也没空,除了假日,但假日我不在东京。”
“那么是天天都没空了!”他尴尬的笑着,她是存心刁难还是真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几乎了。”桑柔抱歉的瞥了他一眼,看了看表。“我下午有课先告辞了。”
她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沐浴,她可不想错过,匆忙的她提起背包,轻快的跳下舞台告别风谷离去。
伊藤风谷盯着她纤柔的背影,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拒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伊藤风谷可是有皇室血统的旁系亲属,当今天皇是他母亲的表兄,以他优良的背景和自身的优秀条件,初尝失败令他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潜意识里一股不服输的乍起,激起他强烈的追求欲望,他一定要把这女孩给追到手,他发誓。
熬过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节课,宫泽桑柔抢在下课后第一时间直奔车站,由涉谷坐电车出发驶过惠比寿、目黑、五反目、大崎、品川有乐町、银座,每过一站,她的心就跟着紧缩一次,如坐针毡似的一分一秒她都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东京车站。
她看看表,时间已过四点一刻,依着自绘的地图,徒步走在水泥丛林间。
整个市内集中了许多银行的总行,大企业的总部、报棺,堪称是全日本的经济命脉,更是商业中心的代表。
桑柔的脚步急倏地前进,眼看着下班时间就将逼近,她的心急如焚,恨不得有腾云驾雾的特异功能马上飞至目的地。
但时间和空间一直以来就是人类所无法突破的障碍,任她的步调再快,时间又过了半个钟头。
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神田营造就在眼前了,但是要命,怎么会有三栋同样庞然的建筑呢?难不成真是狡兔有三窟!
神田文森该是在哪一栋?
她急得直冒汗!大冷天的,她居然流汗!都是设计拘谨的校服所害!但这套蓝灰色短裙式西装是她唯一称头的衣服,前来理论无论如何也要顾及形象。
依常理,由正门进去总有个询问处什么的,问一间不就知道了,但她没那么笨,直接问肯定得不到答案,还有可能被警卫给扫出门。
毕竟这个神田文森掌理的可是日本三大财团之一的“伟大人物”而她不过是他一弹指就可以挥之即去的沙尘,谁理她呀!
还是用先前的方法,她既然有办法问出神田文森是负责人,没有理由间不出他藏身何处。
她隐没到电话亭里。“嗅,你好,我是花店外送员,神田文森先生订了些花要我送过去,请告诉我送到第几栋第几楼!”
很快的她得逞了,a栋的快速电梯有效率的将她带往四十三楼。
突破气压屏障,她猛咽口水才能制止耳鸣,盯着电脑板的数字显示十秒之内已由一转换为四十三。
“待得那么高难道是想离上帝近一点!”她迳自嘀咕,这时电梯门打开了,她以为立即就可以见到神田文森,怎知安静光洁的前庭又是一个询问处,她开始抱怨,这个机构干嘛设那么多询问处,怕人迷路不成。
位置上正在讲电话的秘书小姐发现了她,便以手梧着话筒抬脸问:“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是小姐。”宫泽桑柔纠正她。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神田文森。”桑柔有趣的发现她直呼神田名讳时,秘书小姐脸上严重的惊讶,好像她这样对她的顶头上司是大不敬似的。
“喂,我们待会儿再连络。”秘书小姐急急对听筒说道,挂断电话,正色看她。“神田先生有个重要会议正在进行,你恐怕见不到他,何况你有预约吗?”“为什么要预约,我现在就要他来见我。”说着,宫泽桑柔就大剌剌的朝里头走去,她走在雪亮的黑色花冈岩地板上,发现整座四十三楼就只有尽头那一道黑色雕皮镶檀木框,看来气势十足的双并式大门。
她不确定神田文森是否就在里头,但以秘书小姐张惶的神色看来八成就是了。
“不,小姐你不能你”秘书小姐卡卡卡的踩着高跟鞋追上来阻止,但高跟鞋没有布鞋那么稳健的抓地力。
“小姐!”她不但来不及还险些滑跤。
宫泽桑柔啪哒一声,双手抵在厚重的门上奋力一堆她完全没想过门内是什么样的世界,瞬间被里头庄严万千的景象给震慑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壮观的办公室,办公室以阶梯区隔前后两段,后段全然以深咖啡色系为底,l形的落地窗提供了东京的全景及充足的阳光,侧面的书柜,档案柜像图书馆一样井然,面对正门的是一张超大黑桃木办公桌,右面以玻璃门间隔为接待室或休闲室,里头陈设着吧台,吧台前闲置着一只黑色的高尔夫球袋。
前段则是议事厅,正面有个偌大的萤幕,萤幕前方架设着放映机及投影机,此时萤幕里正放映着一座建筑物的全景。
离萤幕不远是张足以容纳三十人以上的会议长桌,清一色深色西装的白领阶级正排排坐,他们的高谈阔论因她的闯入而戛然中断。
此时在场的二、三十双眼睛全转向她来,并且由讶意转为斥责,桑柔愣愣的屏息,那种感觉和被二、三十只蜜蜂蛰在身上的滋味差不多,但她并没有因此衍生退缩之心,她仰起下巴,单枪匹马的冲锋陷阵,预备做殊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