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的主,现在看起来倒也是言过其实。秦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只是眼底却是一点笑意也无,八年岁月流转不仅是磨砺了他的心,连他的笑容都磨砺光了。
“不该这么说的,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丢了镇国玉玺,也不会累的姑姑跟你劳心劳力,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
“那也不是你的责任,谁知道容隽会派人找到你那去了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泄露了你的消息,如果给我查出来,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莫帖郑重其事,抬头看了眼眼前清俊的少年,分明跟宫里那个一模一样的长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比容隽儒雅尊贵了百倍千倍。
他心里一动,脱口而出,“而且这里是你的家,你早该回来了!”
秦初手指微微一颤。
莫帖脱口而出便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一贯风流自在的浪子,难得有了体贴温存的心思,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少年神色不动的侧脸,倏觉所有话语都单薄乏味的很,他左想右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恼的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轿子里气氛冷了下来。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莫帖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匆匆掀了靠近他那边的帘子往外一看,却见得对面有人骑马快奔而来,马是白马,白的没有一点杂色,马上的人却是紫袍,紫袍微微扬起,竟然是说不出的风流肆意。那人非但体态风流,金冠束发,玉也似的面庞辉光如月,一双凤眸熠熠生辉,言笑间神采飞扬,竟然是让人转不开眼的好面相!
莫帖啧了声,“原来是他这位爷。”
秦初隔着车帐看不分明,却也知道那疾奔过来的人有多么神采飞扬,是他这辈子也学不会的自在肆意,他无意识伸手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扉,那里比寻常人跳的还慢些,却也不知道能持续跳下去多久。
“这是谁?”如果他记的不错,京都重地可是不准当街纵马的,这人如此理所当然,倒也是奇怪。
莫帖撇撇嘴,“定熙王的嫡长子,大雍的睿郡王,前不久也应诏进京,明眼人都知道他质子的身份,但这位小爷却玩的挺乐,生生一纨绔子弟。”
秦初看着睿郡王一骑红尘擦肩而过,“哦,原来是他。”
“怎么,你认识?”
“传闻已久,不曾蒙面。”秦初一笑,笑中隐有深意,“帮我跟姑姑说一声,这人必须得防着。”
莫帖皱了皱眉,应了声,看神色是真的记下去了。
东宫虽然早已人烟稀少,这车轿也是进不了东宫的,东华门外转小轿,内宫偏门前再转辇车,七绕八绕左拐右拐,等秦初从辇车里走下来时,纵使他已经冷静的一点情绪没有,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象征皇家的尊贵体面,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恍惚。
真没想到,他自己还能再回到这里。
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故意泄露消息让容隽知道他还活着,又是故意放任蒋钦偷走那个要命的物是,一步一步的筹谋,却总算是真真实实的站到了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里明白的,如果当容隽真的察觉到他的存在时,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这个人迹罕至偏又不设防的东宫。
他丝毫不怀疑皇姑姑的聪明,一个女流之辈能够在混乱朝局中站稳脚跟,绝对不是单靠她皇长公主的身份。所以他安安心心的等着东宫大门向他敞开。
站到了这里,他的打算,也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早已侯在前方的内侍一看见他立刻迎了上来,这内侍也是知情人之一,一见他苍老眼里热泪盈眶,几乎要当时要拜了下去,颤巍巍的道,“殿下……”
秦初却是神色不动,他已经过了存着妄想的年纪,这殿下二字,他根本不在意了。至于以后能不能重获,他还需要再看看。
随着内侍在蜿蜒小道上慢慢走着,四下里当然是无人的,只那内侍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三言碎语,大抵是太子殿下思之甚深的意思,秦初不置可否,他对他那位父亲殿下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他随意说了两句,一抬头,脚步突然顿住。
隔着偌大的景阳湖,对面凉亭里有人站着,一身青衫在苍茫冬日里几乎是唯一的亮色,分明看不清楚模样,他却近乎奇迹的看到那人唇角微微扬起的笑容,三分傲,五分清,还有两分似嗔还怒的喜。
那人似是站的累了,懒洋洋的转了个身,随即便倚靠着亭柱坐着,活像是晒太阳晒的舒坦的猫。
内侍在旁边低声道,“哦,那是袁太傅的三公子,老奴记得,当年他与殿下关系真的好。”
当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