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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伊的婚事定在腊月,她在老鹰嘴租的地却没半点动静。
郭伟的迁址计划几乎处于半瘫痪状态,连孙德茂也不再来讨要工程。
乡政府迁址的工程不开工,卢伊的租地就不可能有动静。按照她当初跟老鹰嘴签的协议,一年内不动工,协议作废!
租地花了一万多块,相当于苏溪乡一个壮劳力两年的工钱。卢伊急了,虽然钱是我出的,毕竟是她签的约。何况,超市里我占着股份,以前她没打算嫁人,也就没想过财产所属的事,现在转眼间就要嫁作他人妇,经济上一定要分清楚,是对新家庭的负责!
我一点也不急,郭伟不会甘心迁址半路流产,尽管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感知到底下风起云涌。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钱有余的投资问题,倒不是怕他不来,而是怕他早来。
月白在听完我说的关于郭伟对投资建厂的态度,半点也没犹豫,她深知我的决心——矿泉水厂必须要建!她悄悄留给我一纸请假条,自己去找钱有余了。
解决了钱有余的问题,我基本可以放心睡觉。
钱有余是人精,但遇到月白这个妖精,他就只能举手投降,心甘情愿去死!这是我在试探他若干次之后得出的结论。
郭伟迁址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我建厂更是动人心玹。这两件事看起来都是乡政府的行为,其实有着天壤之别。姑且不论经济效益,单从操作这两件事的本质来看,我和郭伟是各负其一。任何一件事的成功,都是苏溪乡的政绩,这些政绩就是今后名正言顺往上爬的阶梯。
郭伟迁址不让我插手,我建厂他却想伸手。自己种的桃子,不可能心甘情愿让别人摘。因此,矿泉水厂的真实进程,郭伟就像我对迁址的事一样,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我们都深知,建一个再宏伟的乡政府,比不得我建半个厂。一个是衙门,老百姓深恶痛觉的东西,一个是生钱的机器,直接可以改变老百姓的生存状态。
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先生存,再生活,谁都明白!
郭伟在等不到我拱手相送项目的时候,终于找了个借口叫停我的项目。郭伟打的什么算盘我非常清楚,他并不想拒绝项目,他是想接手项目!
如今的我不再是当年从机关里踢出来的小青年,也不是没根基的人。假如换作五年前,我会恭恭敬敬把项目送到郭伟的鼻子底下,五年后的今天,我甚至想直接插手迁址的事。
乡官做久了,自然通晓其中的门道。
一个普通乡干部,如果上头没人,基本就是终老一生在基层,即使上头有人,也还得弄出点动静,有了动静,才会有青云直上的机会。干部选拔,首先要符合组织原则,但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不言而喻的东西了。
但凡属于例外的干部,必定有大人物罩着,或者有孔方兄打招呼。
我是属于上头没大人物,更没有足够多的孔方兄开路的主。表舅虽然官居市委副书记,毕竟是个副的,副职说话,通常是万句抵不上正职一句。好在表舅行武出身,说话办事干净利落,且在北京还有老首长可以说得上话,比起找个省里大员做后盾的干部,表舅的优势一目了然。
表舅不可能为我例外——我深知!但如果我有一点点的政绩,表舅就能理直气壮。因此,苏溪乡表面和谐,私底下都在角力。
仕途就好比行军打仗,必须知己知彼。踩着别人的肩膀走路,是官场的一道风景。
官场就是雷场,有些人走路行云流水,有些人走路如履薄冰。
每个在官场混的人,都日夜做着升迁的梦,但凡有半点机会,必定挖空心思。溜须拍马,左右逢源是基本法则,装孙子,装大爷是必要手段。
人活着,都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随时张着一双大手,左右着人一生的起伏。
就好比我,命运之神在半梦半醒之间把我爹扒拉到了南方,戴着南下干部的帽子,我爹机缘巧合娶了我娘,按理说,我算是革命的后代,属于根正苗红的一类。
谁知道一生耿直的爹口无遮拦,原本锦绣前途的他,只能屈身到企业里安身立命。知子莫如父,我爹一生对我的淳淳教诲,还是没能让我安稳,当年的一场运动,我最终落得个政治待审查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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