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自知已经自乱了阵脚, 心里一紧,垂下头掩去了闪烁的目光,心念电转之间, 复又抬起头来, 笑一笑:“国师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 只是皇上和国师突然进来, 一副直接要拿人的样子,我慌乱之下才说出那些话来的...”
淡长风伸手抚着树身, 眯眼细细打量着:“娘娘只说一句, 我要毁了这棵树,娘娘愿是不愿?”
她扶着肚子冲皇上行了一礼,无奈地笑了笑:“这棵树寿命三四百年, 我总觉着这棵树有灵性,每隔几日就在树下为咱们的孩子祈福。但国师既然怀疑到我这里了,又非说这棵松树有古怪, 那就请国师做法把这棵树砍了吧,我也不想白担下祸乱后宫的罪名。“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不忍,又在心里宽慰自己, 李齐光能耐不小,就是砍了这树他也未必有事,就算有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就可以把错推到他身上, 只说自己一概不知, 到时候至少还能保全性命。
她脸色苍白, 面上满是无奈伤感,显得颇是楚楚可怜,皇上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波澜不兴,正欲开口,忽然就见身边的松树猛烈摇动起来。
李齐光身在树中,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愤懑委屈,她竟就这么让人把自己寄身给毁了?!
淡长风面上已经了然了,转向安嫔淡然一笑:“娘娘好气魄,虽然人鬼殊途,但总归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竟也舍得要他魂飞魄散。”
皇上嘴角抽了抽,安嫔面上的慌乱再难掩饰,身子紧紧地依偎在松树旁,大叫一声:“齐郎!”
松树似乎发出一声轻轻地喟叹,还是撑起树枝,本来这棵松树就枝繁叶茂,体态高大,这时更是猛然暴涨了数倍,松叶哗啦啦遮天蔽日地长了出来,将皇上和淡长风的视线全然挡住。
淡长风抬步想要追,一排松针如钢针一般哗啦啦顶了下来,让他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等再抬头时,安嫔已经不见了踪影。
淡长风冷笑一声:“以为这就能躲过去?”
他右手掐诀,左手一指长天,原本笼罩在宫中的阴云一散,接着又有滚滚雷声从空中传了过来,如一道道金蛇在云层之中翻滚。
安嫔直接被李齐光拉到了树中的世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李齐光面色比往日冷漠数分,心里暗暗一惊,不过李齐光她自问还拿捏的住,垂一垂眼,泪珠滚滚而下:“齐郎,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没能耐护住你。”
李齐光暗暗叹了声,低声直言:“外头那人我对付不了,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等他冲进来将你擒出去,二是你现在自尽,我可以设法保全你的魂魄,咱们到时候还能...”
安嫔没听他说完就已经尖声道:“不!”
她为了进宫使出这么多手段,又忍受了这么些年的冷落,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她如今才不过双十年华,还有大好的前程,怎么就能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
李齐光眸光一黯,她一把拽住他的手:“齐郎你想法子救救我啊,你肯定有法子的!我死了你就快活了吗?”
他缓缓摇头:“我没有法子了。”他见安嫔张嘴欲言,抬头向外一指:“他来了。”
安嫔脸色大变,淡长风已经裹挟着雷霆冲了进来,也懒得跟她再废话,抬手虚虚一扯就把她拽了出去,安嫔吓得高声尖叫,李齐光脸色一变,直接抬步跨出了松树,抬手一扬,满天的松叶树枝就交缠着冲淡长风抽了过去。
淡长风轻轻一嗤:“不自量力。”
他白细的手指虚虚一点,一道雷霆直接冲着李齐光劈了下来,他要是法力未施,还能抵挡应付,这时候却只能勉强把手一扬,借由繁茂的松枝挡着,雷霆却还是穿过层层松枝落了下来,他费力躲开,却还是被扫着了边儿,原本就虚实不定的身形越发黯淡。
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安嫔已经昏迷过去,被侍卫押送走了,李齐光脸色白了白。
淡长风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殿下是要我请还是自己出去?”
李齐光苦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淡长风已经摸出一个玉葫芦出来,李齐光也不抵抗,任由自己被吸了进去,他颇是无趣地摸了摸玉葫芦:“本以为是个能打的,想不到却是个软柿子,真真无趣。”
皇帝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苦笑道:“一个前朝皇子已经把宫里闹的天翻地覆了,再来一个日子都没法过了。”
他说完命手下侍卫搜查安嫔寝宫,竟搜出许多黄纸朱砂,符箓咒术,让淡长风仔细查验了,他本来以为安嫔是被鬼物迷惑的,现在看来竟不是,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朕的后宫里还有这样的能人。”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朕去处置安嫔。”
淡长风想了想道:“我看安嫔的符箓咒术隐隐有些御魂宗的影子。我随皇上一道去审问。“
后宫里的事儿传出去不大体面,所以有专门给犯了错的妃嫔行刑的地方,只是皇上自打继任以来从没用过,今天算是开了苞。
两人由侍卫和内侍陪着到了后宫最深处的红药殿,听这名字便有些不吉利,安嫔已经被一盆冷水泼醒了,见到皇上便哀哀哭求:“皇上绕了妾这一回吧,妾是被那鬼物蛊惑了啊,妾真的是冤枉的。”
皇上又不傻,岂会被她三言两语哭求打动:“若是他蛊惑于你,他会主动救你?会帮着你加害皇后和皇子,处处帮着你?他信佛啊?”
安嫔语塞,垂泪道:“妾还怀了您的骨肉...”
淡长风道:“分明是你与鬼□□怀的鬼胎,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来呢?”
他说完忍不住瞧了皇上一眼,仿佛能看见一顶绿的油光发亮的帽子...
皇上虽然对安嫔并无多余的心思,但听见自己就这么被戴了绿帽,还不是人戴的,心情登时十分复杂...
两人都不欲再与安嫔多废话,他直接烧了写着真言咒的黄符,冲进茶碗里让内宦喂安嫔喝下去,安嫔一开始还挣扎反抗,没过多久就目光呆滞,静止不动了。
淡长风问道:“你的符咒都是跟谁学的?”
安嫔两只眼怔怔地看着前方:“我...姨娘。”
淡长风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蹙了蹙眉才问道:“你姨娘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安嫔木愣愣地道:“不知道。”
淡长风又问:“你是怎么召出李齐光的?”
安嫔低声道:“有一回...我和赵婕妤吵了几句嘴,回到宫里之后气不过,本想召出个小鬼教训她,没想到竟把他召了出来...他能耐不是一般小鬼可比的,我开始只觉得他长相俊秀谈吐风雅,后来觉着他本事不小,就想法子把他拿捏住了为我所用...”
她脑海中浮现了两人花下初相遇,虽然是一人一鬼,却一个抚琴一个吟诗,翩翩然如一双璧人。
她怔怔流下泪来:“我就是想过的好些,又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我还这么年轻,这寂寥冷清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再熬下去了...”
不想过冷清日子,就可以利用李齐光的真心,任意践踏别人性命吗?
皇上摇摇头,面有唏嘘,转向内宦道:“按着宫规,让她走的体面些,该晋的位分和安家的赏赐都别少了,说来朕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他又转向淡长风:“那李齐光...”
淡长风答道:“皇上交由臣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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