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救兵之词

    东垒安静了下来，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我去请救兵，无论发生什么，让她活下去。”秦淮拉过常云丢下这么一句，就策马出了石头城，身姿矫健如游龙。“她其实没必要活下来。”常云心里嘀咕了一句，有些不安的朝外张望着，这小子这时候去请什么救兵？

    “他请不了救兵。”碧林平淡的口吻就像在讲一个简略易懂的事实。常云认同的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盯着碧林激动地嚷道：“那他出去做什么！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他这么一吼，其余散乱在一边的禁军们打了个激灵，都纷纷起身，才想到刚才有人出去了，四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楚江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摇摇欲坠，她很害怕，总觉得秦淮这么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他不回来了，是不是自己和这些禁军也要死在藏质的手中？皇兄不是说，这一仗不一定会打起来么，他怎么能骗自己呢……他怎么能把自己丢在这里呢，他怎么还不来接回她……想着想着，晶莹的泪缓缓从通红的眼眶中溢出，不一会儿，泪满衣衫。

    “你别激动，吓到贵妃娘娘了。”碧林拍了怕常云的肩，丢给他一个安分点的眼神。常云却是越想越不安，这藏质的军队可能已经朝石头城进军了，秦淮如果只身前去西垒请兵不正是着了藏质得道，更何况当今圣上不是一个会为了一名小小的谋士而出动军力贸然击退藏质的分兵的人，那他不是必死无疑？！……“不行！我要去救他。”常云说完便抱起头盔，提刀跃身上马，缰绳却在这个时候被紧紧地握住了。

    常云愠怒，“碧林！你做什么！”。碧林捏着缰绳，神色严肃的说道：“不让你去寻死。”“可是他是我兄弟！”常云几乎是咆哮，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死！“你也是我兄弟！”碧林亦是加重了口气，他眼神里透着那股坚定而炙热的目光，常云一愣，有一刹那的撩人眼。烈日当空，两个人争得满头大汗，手中的缰绳却任谁也死死不肯放。四周的气息微微蠕动着不安和狂躁，好似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秦淮一离开石头城，就从小路往历阳快马加鞭赶去，这条路是秦淮来时注意到的，偏僻而隐秘，藏质绝对不会想到。

    她的确是去请救兵，只不过，她请的不是刘骏的三军，而是六王爷刘诞的府卫军。历阳只有鲁爽的一万兵力，沈庆之绝对可以对付得了，那么刘诞的几千精兵留守在历阳岂不是有无用之处？向他借兵或许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就算刘骏本没有打算以石头城做饵，保住石头城也不一定会坏了刘骏的计划，据推测，藏质绝对不敢对石头城亲举妄动，因为他会考虑到万一刘骏只是假撤兵西垒，贸然攻打石头城可能会中计，所以一定会等到日薄西山之后，暗夜派兵潜入石头城的军营中一探究竟。而历阳距离梁山洲不远，接应她的人就在梁山洲北城，她来回用不了三个时辰，所以，她只能就此一搏，请兵试试。

    北城

    大汗淋漓的她在贫瘠的街市中找到了那个与常云有几分相似的人，秦淮向他打了个手势，然后递给那人一封信，那人了然得略点头，便骑上马离开了北城。秦淮则是找了个干净的茶楼，走进去坐下喝杯茶，小歇一会儿。那个接应她的人，是六王爷的亲卫，也是常云的长兄，常亭。

    有个人一直坐在那家茶楼的角落里，秦淮注意那人很久了，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背脊虽然看起来有力，但是背影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和寂寞。他太眼熟了。其实她本可以不要注意他的，可是有些东西，冥冥之中牵扯着他们，或许是会至死不渝，或许也只是匆匆过客。她刚低下头抿茶，一个人影就在她对面坐下了。她敏感而警惕的抬起头，眼皮突地跳动了起来，手中的茶杯顿在半空中，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她心里突然觉得好笑，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背影她也只能觉得眼熟呢，可是嘴角就算带起，也没办法扯出一个自然地笑，因为她习惯了，用那种淡淡不以为然的姿态代替这种正常的神情。还是他先开口，“真巧。”他松散的笑容抹去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这样的笑竟一下化去她身上的炎热和疲惫，她眼梢自然而然的向上翘起，眼里的笑此时是真实的。

    “你怎么没有回北魏？”她不喜欢对他用尊称敬语，他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傲慢与放肆，从不计较这些，两个人就像是亲密的朋友一般，你一句我一句，不轻不重，不浅不深。“今日便要走，是来与你告别的。”他浮夸的笑又一次起伏在眉宇间，口吻轻得有些暧昧。秦淮耳根有些发烫，浑身有开始燥热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拓跋濬，有些嘲讽的说道：“那就不是真巧了。”但是口吻一听便是玩笑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清醇悦耳，秦淮却听的有些脸红心跳，胸口发烫。“李贵人……”“她很好，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他打断了她的话，好想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秦淮张了张嘴，只好把半句话又咽了进去，他脸色似乎好多了，只是病态的苍白还是隐约可见，“快点回国吧，你别忘了你是一国之君。”她催促道，说完还打算结账走人。“你又赶我走，你可别忘了要回到我身边，当我北魏王一辈子的死士，”他拉拢下脸，开始撒娇，秦淮胡乱地点了点头，手臂却被一下子握住了，她有些怪罪的看着他，却看见他眼里是她看不透的寂寞，他缓缓低下头，说道：“你死都要留在我身边。”声音那么轻，那么轻，落在她心里，却那么重，她知道，他已在她心里的空余角落里扎下了根。

    这样的话，她怕她自己最后会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