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已屡上奏折弹劾皇甫继勋,他不过是纨绔子弟,实在是难堪重任!林将军不可杀,皇甫继勋不可用,臣以微薄之命,请官家收回成命。”
怎知国主已经大为恼怒:“潘佑你又在以性命威胁朕吗?!你这招屡试不爽,是不是很得意?以前枉自称你一声潘卿,至今却发现你清傲至极,连朕都不放在你眼中,更何况是朝中的大臣?你左弹劾右揭发,没有一个臣子入得了你眼,既是如此,朕这个位置让你来坐如何?!”
龙颜震怒,光政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殿堂上方的圆形藻井嗡嗡作响,震荡着国主的回声,潘佑又惊又痛,心中悲愤难抑,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任喉结起伏滚动。
国主颇为倦怠地挥了挥手:“潘佑殿前失仪,扶他到侧殿去。”
老成的姚海已经明了国主此意,国主已经起了杀林仁肇之心,想要将潘佑押在宫内,以防他走漏了消息。
他心中骇异,迟疑劝道:“官家……”
国主正在气头上,眸间寒星闪现,只淡淡地一扫姚海,姚公公便心头一凛,不敢再语,此时此刻,任何人多语都只会雪上加霜,他叹息一声,命小内人半拖半拽着潘佑进了侧殿,并在殿门上“哐啷”一声挂上了锁。
潘佑已经心灰意冷,心神恍惚间听到这一声锁声,顿时已明白了国主的意旨,想那英勇善战的林将军终究要成为亡魂,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酒扫地,仰天悲戚,哀哀哭号:“将军好走!我潘佑怜你惜你,却终究不能保你,南唐国将亡矣!我亦命不长矣!”
国主屏退了亲臣,独自一人坐在光政殿中,他的头痛得厉害,只得以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受与窒息,杀?还是不杀?
他默默转动手中的扳指,恼人的雨下得小了,不知何时,小雨变成了无声无息的小雪,唯独不知何处传来的更漏之声,更让他烦闷躁郁。
渐渐天色发白,眼看早朝时候快到了,若是早朝之时再未决断,极有可能走漏风声,若因此逼得林仁肇着起兵反叛,后果将不可设想……
殿门“嘎吱”一声推开,原是窅娘漏液而来,她取了雪篷,亲自从宫女手中接过了玉碗,她蹁跹来至国主跟前,言语媚媚:“官家夜深不寐,与朝臣们秉烛夜谈,臣妾实在是放心不下,特意熬了这盅桂花汤,在这初雪天气中饮用,清心止燥最好。”
“朕喝不下。”国主心情正是烦闷之时,看也不看那汤一眼,直接以手将其推开,窅娘借力倒向青玉案,那案几上堆叠如山的奏折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臣妾失仪,殿下恕罪。”窅娘说罢,故意惺惺作态,去将那一叠折子捡起来,又特意找到那一份知府弹劾林仁肇的折子,将它打开半边,正好放在国主的目之所及处。
国主龙眉紧锁,目光如冰,正好看到了那打开了一角的折子,只见上面提及“林仁肇”三字,好奇心打起,打开阅览,不看则已,一看只让他杀意顿起,原来那奏折将林仁肇说得十恶不赦,说他如何师心自用,不顾王法……
国主气得站起,血气上涌,将折子撕成了数片,丢在地上:“速传林仁肇入都!”
……
林仁肇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入东都的留守府前,府上的人即刻欢喜地迎上前,“将军可是回来了!圣令早上传至府上,请将军面圣!”
林仁肇下了马,有些奇道:“国主传召我?可是何事?”
“没说是什么事情,属下想是国主想和将军议及兵防国事。将军还是早些准备吧。”
林仁肇草草更衣梳头,夫人程氏早已将车马行囊装备好,眼中尽是眷眷缱绻的柔情:“将军在府上的脚还未立稳,又要匆匆离开,路上请照顾好自己,别再风餐露宿了。”
林仁肇笑了笑,客气而疏离道:“此去国都,至多数天而已。娘子不必忧心。”言罢骑马,马儿踢踢踏踏地往前跑去。
夫人不知怎的眼眶一热,突然间莫名其妙地觉得伤感难过,泪水溢出了眼眶,她不顾雪花纷纷,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前,直呼道:“将军,将军……”
直跟着跑了数十丈,林仁肇才听到了动静,勒马回首问道:“娘子还有何事?”
夫人无语凝噎,隔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久久凝视着他,似乎这一眼,就要将他铭刻在心中。林仁肇觉得夫人有些反常,问道:“娘子怎么了?”
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意,只是柔声道:“将军勿要保重自己,快去快回。”
林仁肇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娘子别着了风寒,娘子还是早些回府吧。”言罢一挥长鞭,如旋风一般飞往城外。
程氏孤孤单单地立于街头,直到林仁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世界中,她还定定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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