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天越冷,她的冬衣只是在金陵的穿着,江南的冬及在这陕西地方只相当于深秋时节穿的衣服,这样单薄的衣服再加上一车柴草难以御寒,迫不得已,她才偷了老喷一件棉袄,那棉袄老喷穿着嫌小,给她穿上却成了大衣,晚上缩在里边就当了被褥,饶是如此,也是吃尽了苦头。
今夜因为寒冷,赛儿好久难以入睡,正在车备受煎熬,不提妨有人提了灯笼走来,赛儿在柴草堆留了一线缝隙,一是为了呼吸方便,二来也是方便察外边动静,清那提着灯笼的人正是她最怕的夏浔,唐赛儿屏住呼吸,连气儿都不敢喘了,可那一颗心却如擂鼓一般跳的厉害。
她怕,真的怕极了。
夏浔仰首望天,似乎正盯着天空明亮的星辰,而神识意志却早已散逸开去,尽最大可能扩大着听觉和生物本能的直觉。他听到了心跳声,很急促的心跳,接着他又听到了呼吸,那是憋了许久,突然长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释放的呼吸声,他还听到了微微的细碎的柴草磨擦的声音。
唐赛儿又怕又冷,虽然她竭力保持不动,可是身子却在不易察觉颤抖,就是这颤抖带出的极细微的柴草磨擦声,根本不易被常人发觉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夏浔的耳。
“我小时候,是在青州长大的……”
夏浔突然说话了,他依旧抬头着天,仿佛自言自语:“夏天的时候,有很多知了,知了不好抓,用蜘蛛去粘,需要很好的眼力,竹杆儿一动,引起知了的警觉,它就飞走了。要绕着每一棵树走,找那些还没有完成蝉蜕过程的蝉呢,就完全靠运气了。
可是,有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在晚上的时候,在树林子里生一堆火,然后一棵树一棵树的去踹,那些栖息在树上的知了被惊醒后,就会纷纷扑向火堆,在火焰周围落下,落了一地,你拿着袋子,尽管一只只地去捡,它根本不会挣扎,这算是飞蛾扑火,还是自投罗呢?”
草丛的呼吸声突然停止了,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本来就紧张到极点的唐赛儿听他这么一说,就晓得自己被发现了,一时间骇得连身体的自然机能都停止了。
她的年纪虽小,其实胆子很大,如果豁出去一死的时候,她不会这般害怕。但是对夏浔,她根本从没生起过一丝对抗的心思,只想着逃避,自然又紧张又害怕,这种紧张和恐惧反过来又影响她,叫她更加的紧张、更加的害怕,已经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意思了,行藏陡然被识破,唐赛儿自然怕到了极点。
夏浔又说话了,他说是发生在青州的事情,其实只不过是他穿越时空之前,幼年时生活在乡下亲戚家时的生活经历:“知了还算好捉,其实对小孩子来说,最难捉的是麻雀,用系了绳索的小棍撑个萝筐,想要扣住麻雀,好难的。可是如果你在晚上的时候,用很明亮的灯,攀着梯子到茅草屋檐下,用灯照着麻雀的窝,只管伸手去捉吧,那麻雀好象都成了睁眼瞎,根本逃不掉,只能乖乖落到你的手里。”
夏浔慢慢转过身,对着面前车上的柴草,将手的灯笼高高地举了起来,另一只手在披风下,握紧了腰畔的刀,随时可以发出闪电似的一刀。凭他今时今日的功力,凭他今时今日的速度,他有把握只要藏在草堆的那个人意图窜出突袭,他就可以在听到柴草剧烈磨擦声的一刹那,将那人连人带车劈成两半!
“你,是一只蝉,还是一只麻雀呢?”
夏浔逼视着眼前的柴草堆,缓缓说道。
唐赛儿闭了闭眼,牙关一咬,伸出满是冻疮的小手,瑟瑟地拨开了柴草。
柴草拨开,两只小手又一分,再扩大了些缝隙,灯光照进去,正照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件臃肿的大棉袄,蓬头垢面,凌乱的头发上满是枯草叶,一张削瘦的小脸冻得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就那么瑟缩地着夏浔,那双点漆似的眸子,仿佛一只无辜的麻雀,正怯怯地着夏浔,好像马上就要被他捉了去,残忍地拔去羽毛穿上树枝,拿火烤来吃掉似的。
夏浔知道里边有人,却压根儿没想到竟是唐赛儿,他瞪大眼睛,怔愕地着唐赛儿,了半晌,才吃惊地叫道:“赛儿,你怎么在这里?”
唐赛儿张了张嘴,两行热泪便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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