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几天了,真要给弄出个三长两短来,你心里过意得去啊。做鬼也得有良心,何况你还曾经做过人呢。
黑胖子挥了一下手说,去,鬼比人还有良心。我这城皇爷胸怀比大海还大,不和你们凡夫俗子一般见识。这样,刚好做个人情给你,让他们夜里到九龙口那儿给我烧几张纸,赔个不是算了。
说完又吧咂着嘴说,我这人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我摇摇头,你这还叫心太软。这事儿成,我去和人家说了,你说话算数。该干嘛干嘛去。
黑胖子说嗷嗷这话说的,我堂堂城皇爷几时说话不算数了。
我们两个到外头,我对毛舅讲了事情的经过。没提城皇爷的事。毛舅问小星星可有此事。小星星说有,就到桥底下撒了泡尿。
毛舅问我怎么办,需要他做什么来弥补。我说也没什么,人家心里不舒服,要你整两张纸半夜里到九龙口给烧了。
毛舅说烧纸这事儿好办,可是到九龙口那地方,又是半夜的,我得多叫几个人去,成吗?
我看向黑胖子,黑胖子直摇头,去那么多人做什么,吓唬我啊。我对毛舅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毛舅说你能去当然最好。再也不怕遇上别的什么东西。
我是怕毛舅再出什么意外,最近太不平静。陈塔传说,猫妖归来。这附近的人都没敢几个人夜里出屋门了。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多少年都没看见过的异象。
有人夜里路过前陈桥,看见塔顶蹲着一只大猫。有人晚上回家,在自家门口附近转了向。有人起夜小解时听见一边有脚步声。有人晚上串门回家时在村头大树下看见卧着一头牛。有人说在玉米地里看见一个人没有头。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其实当恐怖欲来还没来时,人们会不自觉地放大这种恐怖。
谣言,远比恐怖本身还要可怕。
毛舅临走时说,我晚上还来找你。咱们一起去烧纸。
我听着这话有点儿别扭。点着头嗯了一声。
毛舅走后,我问三个女将谁同我一起去九龙口。燕子说叫小烟去吧。这样安全些,我怕漠漠有些事也应付不了。
漠漠说是啊是啊,我见了那黑胖子都有些害怕呢。
小烟想了想说,我去倒是行,我不想见那黑胖子,我怕她知道我的事儿。他也是阴司的人,我觉得挺没面子的。
我对小烟说那黑胖子不知道在不在那看着哪。
小烟说他一定会看着,死胖子只对他自己的事儿上心。人倒是还不坏。
那我自己去吧。我说。我想两个人一块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烟摇摇头说,你一个人指定不行,你也别充硬,真有个什么事儿你只有受人摆布的份儿。我在一边跟着吧。
晚饭后,毛舅掂着纸在门外喊我。我们这边的规矩,拿着烧纸一般不进别人家门的。办白事儿的除外。我便和小烟一块儿出去。毛舅骑摩托车来的。我问他我要不要再骑一辆。
毛舅说不用,等下我还从这边过,把你送回来就是。
借着我家的门灯,我看见小烟对我撇撇嘴,那意思是她又要跑了。不过跑这点儿路对小烟来说不算啥。一挪身子的工夫。走到前陈和我们村的交叉路口,我们往陈塔的方向看去,又看见了塔上弱弱的亮光。
小烟对我指指那边,却也没有随意过去。看来小烟不是象我们初见她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不成熟。
到了九龙口那里,小烟便离我们稍远一些跟在后面。我们下了车,毛舅把纸点了,一边说着对不住之类的话。黑胖子果然在那看着。他点着头笑着,一挥手卷的纸烟乱飞。
毛舅吓得倒退两步,目瞪口呆。然后黑胖子得意地嘿嘿着走了。
黑胖子走后,纸也燃烧的差不多了。我和毛舅上了摩托车也准备走。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叽叽的叫声。
毛舅打了一个寒碜,问我,嗷嗷,你听见什么叫声了没?
我说听见了,像耗子。
毛舅说不对,声音是从天空传来的。
我说走吧,别管那么多。
我们才走出没多远,那声音便越来越近。我抬头看见天上飘过来一片暗影。这暗影好大好大。像一片破布在天空飘过。这时小烟也在我们一边。她一纵身子迎了上去。一下子又掠回来,靠近我说,是蝙蝠。
我们这里有蝙蝠,这不稀奇。可是这会儿怎么会有这么多。这由很多蝙蝠组成的一大片暗影只在空中飘来飘去。根本没有朝我们飞下来。看起来与我们无关。就是不知道从哪儿一下子飞了来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