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眼看张舒然直直的走向自己, 他快速给宋朝回了个信息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迎面走过去, “舒然, 来了啊。”
张舒然看着他笑, “嗯。”
唐远往门口那里瞄,“丢下自己的女伴, 这样没风度的事情不像是你做的。”
张舒然对他微笑, “周家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会理解。”
唐远挤眉弄眼, “不是都说重色轻友吗?”
张舒然不笑了, 他叹息, “小远,你想什么呢?我跟周嘉只是普通朋友。”
唐远用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听说你们两家会联姻。”
张舒然沉默了会儿,目光深深的看着面前的人,“你觉得我跟她合适吗?”
“问我没用啊,我又不懂面相。”唐远耸耸肩,“合不合适你说了算。”
“我说了也不算,老天爷说了才算。”
张舒然笑着说完这句话,就伸手去给唐远把领结整了整,视线却迟迟没有收回去, 一直落在他那张精致到令人惊艳的脸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远手握拳在张舒然的肩膀锤了一下, “你看我干什么?”
张舒然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 他说,“小远,你恋爱了。”
这是一个陈述的句子,并非提问。
唐远心头一震,这么明显?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尚未开口就听到张舒然笑,“看来是你暗恋的人回应了你。”
接着又温和的说,“小远,恭喜你得偿所愿。”
唐远跟张舒然对视许久,他挠了挠眉毛,“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张舒然说恋爱中的人身上会有股子味道。
唐远问是什么味道。
张舒然说是蜂蜜的味道,甜的。
唐远哑然,真的假的?还能有那味道?我怎么没在小情侣们身上闻到过……
有人过来打招呼,唐远随意的回应,张舒然不同,他举手投足间谦和有礼,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谈吐很有修养,让人心生好感。
唐远想起了裴闻靳之前跟他说过的话,他这个发小将来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只是鲜少跟谁透露。
等人走了,唐远问发小,“舒然,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家里出了些事,”张舒然抿了口红酒,“我爸的身体很差,医院说他剩下没几个月时间了。”
唐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
来的路上他还想着,四家里头,一家败落,三家就会群起围攻。
比起上次那件事给陈宋两家带来的影响,张家的掌舵人离世,那才是真正的动荡。
所以张家为了不让那种多面受敌,任人宰割的现象发生,势必会在掌舵人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暴露前拉住周家,不择手段的去算计能算计的,利用能利用的,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看来,张舒然没有跟他撒谎,而是诚实以待,他觉得自己的怀疑试探既卑鄙又恶劣,实在不该用在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身上。
唐远定了定神,他凑在张舒然耳边,压低声音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湿||热的气息拂过来,若有似无的,仿佛一个淘气的小朋友在亲着张舒然的右耳,他有些心猿意马,“家里已经做好了安排,我能做的就是接受。”
唐远看着他的发小,看着看着,他看见了一种叫做寂寞的东西,明晃晃的,空荡荡的围绕在发小的周围。
“那你还能往演员的方向发展吗?”
“不能了,我的表演之路即将结束,”张舒然淡淡的笑,不像是难过,倒像是无可奈何,“我爸开始陆续让我接手家里的产业,要求我尽快熟悉并掌握,我明年要么退学,要么休学,只能靠其他途径考证了。”
唐远心里的疑虑渐渐打消,这一刻他长舒一口气,不禁感到庆幸。
一共就三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已经有两个因为那个局出现了裂痕,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修补好。
三个兄弟他真的一个都不想失去。
如果成长需要付出相对的代价,他希望跟兄弟无关。
唐远叹口气,“舒然,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跟我说,我能帮的都会帮你。”
张舒然笑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唐远搭理过的头发被张舒然给揉的有点儿乱,他也没在意,“你还在查阿列跟小朝被害的事吗?”
“查是在查,”张舒然面露愧疚之色,“只不过我忙着家里的事,没有怎么过问。”
唐远摆出理解的样子,安慰的说,“在查就行,总会查出来的。”
他换了个话题,“陈双喜这个事你怎么看?”
张舒然说,“我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就觉得挺突然的,也觉得有些奇妙。”
“这事儿牵扯到阿列跟陈双喜,不能不当回事,”唐远喝两口果汁,“我这头查不方便,你查查呗。”
张舒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好。”
唐远笑弯了眉眼。
张舒然微弯腰背,看少年眼皮半睁半闭,眼睛出奇的清澈明亮,如同一弯清泉。
他们都身在名门望族,见惯了人性的阴暗,伴随着他们长大的是无穷无尽的虚伪跟阿谀奉承,作为唐氏的继承人,比谁都体会的更多更深。
可少年眼里却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干净跟纯真,意志坚定强大,从来就没有被那些肮脏的东西|入||侵|。
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占为己有,紧近拥在怀里。
期待着能靠那盏灯走出黑夜,迎来光明跟海阔天空。
唐远推推张舒然,“上次阿列跟小朝出事以后,咱俩没少被议论过,吃瓜群众都等着咱俩送一个大瓜呢,你可这么近看我。”
张舒然问道,“什么大瓜?”
“还能是什么瓜,”唐远嗤了声,“有一腿呗。”
“那些人的想象力丰富到令人发指,说咱四个是打双排,两两一组,同性恋那个群体还因此被拖出来diss了一顿。”
张舒然垂了垂眼皮,“是吗?”
“是啊。”唐远扯扯嘴角,“不知道是缺德的哪个王八羔子请的水军。”
他爸不管,任由舆论发展下去,那么做的原因他知道,为了他以后面对外界的出柜打基础,这也算是将计就计了。
先让人们降低好奇心,慢慢习以为常,等到真相暴露的那一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察觉发小在走神,唐远喊了声,“舒然?”
“嗯,”张舒然抿嘴对他温柔的笑了笑,“我去一下周家那边,晚点我们再聊。”
背过身的时候,张舒然唇边的弧度一点点敛去,眼里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跟落寞。
唐远目送张舒然走向他的女伴,俩人穿的有点像是情侣装,领口跟袖口都有精美的金色点缀,显得高贵优雅。
张舒然说了什么,女伴脸上的紧张局促消失不见,唇边浮现出了一抹笑,像一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很般配的一对儿。
“唐远!”
左边冷不丁的传来惊喜的声音,唐远差点把一口果汁喷出去,他看穿细高跟鞋小跑着过来的冯玉,当下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免她重心不稳一头栽自己怀里,自己再猝不及防,被她压倒,俩人一块儿上演偶像剧里的经典桥段。
那今晚他们两家就是在场这些人议论的对象了。
冯玉站稳身子,把提起来的裙摆放下去,眼角眉梢尽是一片雀跃的情绪。
唐远上下一打量,冯玉穿的酒红色礼服,颜色到款式都不适合她,妆容跟发型也都不适合,尤其是口红的颜色,将她水灵通透的感觉弱化,多了几分世俗的艳丽,他啧啧,“妹子,你这身一穿,起码老了五岁。”
“不是老,”冯玉不高兴的皱鼻子,“是成熟!”
唐远很有绅士风度的说,“OK,成熟,那么冯小姐,公众场合注意一下形象,别用那么大嗓门,嗯?”
冯玉满脸通红,“我,我激动来着。”
“有什么好激动的,”唐远端给她一杯红酒,“你在这里遇见我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哪天在女厕看到我,或者是桥洞底下的流浪汉窝里,那才是你激动的时候。”
冯玉,“……”是惊吓吧?
唐远跟冯玉没聊几句,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
张家拉拢了周家,唐家看上了冯家,都早早选定联姻的对象了啊。
大厅里的氛围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唐远对陈家的地形很熟悉,他带着冯玉拐进花园,暂时远离那些各怀心思的视线。
冯玉懊恼的啊了声,“我还没有跟你爸爸打招呼。”
唐远仰头看满天星光,“一会儿打就是。”
冯玉嫣红的嘴唇里吐着一团团白气,她两手提着过长的大裙摆,嘀嘀咕咕,“早知道不穿这衣服了,行动真不方便。”
唐远瞥她,“想要美,就得拧着。”
“可你说我这样显老,”冯玉嘟嘴,“没说我美。”
唐远哄小丫头片子似的说,“美,你美。”
冯玉给他一个白眼,心血来潮的迈着小碎步蹬蹬蹬凑上前,“唐远,我给你把把脉?”
“别了,”唐远摆摆手,“万一你一把,说我有喜了,那多尴尬啊。”
冯玉,“……”
吸了口寒冷的空气,冯玉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肩上一沉,多了件西装外套,她轻声说了谢谢,冷不防道,“周嘉很喜欢你发小。”
唐远一愣,“你们认识?”
“认识啊。”冯玉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我二哥是周家的家庭医生,小时候我跟她经常一起玩,现在偶尔出来逛个街,她大提琴拉的好,每次的演出我都会去看现场,很厉害,跟你一样都是天才。”
唐远咂了咂嘴吧,上流社会的圈子其实并不算大,搞来搞去,都能搭上关系。
冯玉左看右看,见四周没什么人,就小声道,“周嘉说你发小很温柔。”
唐远说,“他看谁都是那个眼神。”
“好像是那样诶。”冯玉呆呆的说,“那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唐远,“嗯?”
冯玉眨眼,“误会他对自己有意思啊。”
“比起对谁都温柔,我还是喜欢对谁都不温柔,起码后者更好琢磨,前者完全不知真假,我觉得那种人心思太深了,有点可怕……”
反应过来,她急急忙忙解释,“对不起啊唐远,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要用恶意去揣测你发小,你别往心里去。”
“慌什么呢。”
唐远噗嗤笑出声,“我那发小打小就是个内敛温厚的性子,你就是当着他面这么说,他也不会跟你发脾气。”
冯玉也跟着笑,露出大半截可爱的小虎牙,“那你说,周嘉能幸福吗?”
唐远的嘴角抽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这么要紧的问题往他跟前丢?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指,“问它。”
冯玉笑的更大声,从一个端着的大家闺秀变成邻家小妹,摆脱了条条框框的束缚,整个人灵动多了。
唐远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一看是他家裴叔叔的电话,一两秒内心里就打了好几道弯,若无其事的跟冯玉说自己接个电话。
冯玉冲他走开的方向看了半响。
唐远一直绕啊绕的,直到确定自己安全了才接通电话,“嘛呢?想我啦?”
那头裴闻靳的语气沉静,“有个事要跟你说。”
唐远一听觉得不对劲,他连忙收起嬉皮笑脸,摆正了姿态,“你说吧,我听着呢。”
裴闻靳磨了会儿发出一声叹息,“你的两套睡衣都被我洗了。”
没一点儿不好意思,就是挺无奈的,还有几分不满足。
唐远那脸就跟抹了一大盒颜料似的,五彩纷呈,“那我晚上要|光||膀||子喽?”
“你穿我的。”裴闻靳说,“就是要大一些。”
唐远一时浮想联翩,大了好,那就是我一直期待的男友系列,他嘴上说,“噢,这样啊,那我就凑合凑合呗。”
转而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吐槽,“你说你也是,大活人在呢,你跟我的睡衣较个什么劲儿啊?想较劲冲我来不就行了?”
裴闻靳嗓音里透着难言的暗哑,“我看了你跳舞的视频,很美。”
“真人更美,晚上我给你来个现场表演。”唐远心跳如雷,喉咙里噎了根火棍似的火烧火燎,“等着我啊,我这边结束了就去你那儿。”
他想起来什么,不知羞耻的气呼呼命令,“我还有件裤子在你那儿,你不要管它,把东西给我留着!”
裴闻靳,“……”
唐远蹲到地上,拿空着的那只手胡乱地搔了搔头,垂头丧气了会儿,脸红的跟猴|屁||股|没两样,他很没底气的解释,“那什么,年轻人血气方刚,你能理解的哈。”
裴闻靳的声音里有笑意,“理解。”
唐远撇嘴,咕哝了句,“你大概不能理解,自从我喜欢上你以后,我看漫画都自动代入我跟你,我说真的,骗你是小狗。”
顿了顿,唐远又说,“知道么,我的车坏了,我开车的时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有两三年了,跑长途虽然不行,但短途一般没什么问题,却因为你的原因,车子经常刚启动就熄灭了,避不开送去维修的命运。”
“反正我那车不给别人修,谁都不给,就给你修,指着你给我把车修好了,带我跑长途。”
裴闻靳的喉头攒动,语调倒是跟平常无异,听不出多大的情绪起伏,就是气息略微粗重了些,“我去接你。”
“还是不要了,怪远的,”唐远说,“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裴闻靳不勉强,“也好。”
唐远突然点名道姓的一声低吼,“裴闻靳,你在抽烟?”
裴闻靳,“没抽。”
“扯淡呢!”唐远气急败坏的开骂,“我他妈都听见你按打火机的声音了!”
裴闻靳把手里的针线跟睡衣全扔到沙发上,靠着椅背捏了捏鼻根,“我在给你缝睡衣,刚才按打火机是为了烧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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