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于案子的事情,李家毁了田家秧苗的事情好办,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判李家赔偿田家的损失。
但田成武这件事就有些难办了,老烟头病入膏肓,当时到底是他大限已到还是被田成武失手杀死这谁也说不准,因此这案子既能当刑事案件处理,也能当私人纠纷解决,就看县官怎么想。
至于责任,肯定是李家跟田成武都有,就看谁的过失比较大。
这里曹狱吏隐晦暗示了一件事,这官司弹性很大,要想打赢这个它,就是要钱,至于要多少,要看李家那边肯出多少,不过三百两肯定不会少的。
他也知道田家是庄户人家,所以他建议这件事最好是私了,原因就是他们家不如李家有钱,耗到最后可能还是李家赢,到时他们才是人财两空。
田家听完以后都很沉默,难道穷就是罪吗?他们不怕官老爷秉公办理,田成武有错,他愿意受罚,可是若是不公平,他们就不服。
可是不服又能怎么样?他们是小小的一介草民,连知县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其它的大官,他们若是受了委屈,谁会管他们?
那向李家求和呢?周氏说她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跟李家打这个官司,绝不会跟李家低头的。
田家又陷入了一片泥泞之中,打官司既耗钱财又耗心力,真是天下最难办的事情了。
夏老夫人听说这件事以后拿着自己的几件首饰找到了阿好,说到底李家这么针对田家,也有她的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家就是看上了她的首饰才会这么百般刁难。
“你们要是用得上,尽管用。”她对阿好道。
阿好却说什么也不肯接,这是夏老夫人最后几件东西了,也是她的养老钱,她怎么能要。
推搡了半天,夏老夫人说,“那好,这首饰先放在我这里,你们要是什么时候想用,随时来取。”
阿好点头答应,夏老夫人才走。
她走了,周氏又来跟阿好商量,她想卖地,又不敢告诉田老大跟田成武,只能来跟阿好商量。
阿好能怎么说,地是田老大的命,真要把地卖了,就算这官司打赢了,田老大也要憋屈死。可是不卖,她这几天跑前跑后花了一些,现在五十两银子还剩下四十五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也是为难。
两个人说了好久的话儿,也拿不定主意,周氏只得先回去。
送周氏的时候,阿好看见周氏两鬓的头发几天之内白了很多,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再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错误,是李家的错,可是每次见到周氏等人为难,她还是忍不住会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吃完晚饭,阿好睡不着,坐在炕上想这件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思绪。忽然,她看见一道白影嗖的一下蹿了过来,跳上窗户,然后滚到了炕上。
白影身体圆滚滚,双眼鲜红,可不就是饭团。它看见阿好似乎很开心,一边转着小耳朵,一边往这边跳。
阿好还没来得及反应,棉花糖从她的手边跳了出来,它怒视着饭团,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老虎一样挥舞着小爪子,还不停的吱吱叫着。
饭团呆萌的看了棉花糖两秒,突然两爪一伸,趴在了炕上,趴成了一张白饼。
阿好愣住了,饭团这是干嘛?
棉花糖不管,还在叫。
饭团似乎有些委屈,站起来焦急的转了两圈,然后又精神起来,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快速的转起了圈,好像在玩游戏一样。
棉花糖不叫了,嫌弃的看着它。
饭团却欢欣鼓舞,又转了几圈以后,它停下把用嘴咬住尾巴团成一个球在那里滚来滚去的,还不时的偷眼看棉花糖。
棉花糖跳到了阿好的手上,根本懒得理饭团。
饭团停下来,悄悄的往这边挪,棉花糖睁眼看它一下,它立刻停下,缩成一团表示自己很乖。等到棉花糖再闭上眼睛,它又悄悄的往这边挪。
这下阿好看出来了,饭团似乎很喜欢棉花糖,在讨好它呢。
忽然忍不住,阿好笑了出来,饭团跟棉花糖到底是什么动物,这么有灵性。
饭团歪头瞅了阿好一眼,快速的朝窗户外跳去。
“哎?怎么走了,你这些日子……”阿好的话才说到一半,饭团就没了踪影,她有些傻眼,难道饭团生气了,气她笑它?不会吧,它也这么小心眼的吗?
很快阿好就知道饭团去干嘛了,它带回来一个鸟蛋给棉花糖。
棉花糖才吃的鸡蛋,看见这小小的鸟蛋,连眼皮都没睁。
饭团却一点也不泄气,又跳了出去。随后的半个时辰内,阿好看到了蛐蛐、虫子、碧绿的树叶、印章、荷包、一袋口粮?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饭团怎么把这些东西弄来的,这些东西又是谁的。
拿起那没印章,上面有两个字,萧奕,这应该是印章主人的名字。
觉得有趣,阿好又拿起了那荷包,荷包是月白色的,上面绣着几片竹子,十分精致华美。只是这荷包轻的很,里面似乎是空的。
犹豫了一下,她打开了它,里面并不是空的,里面有两页折起来的纸。
阿好觉得奇怪,这么好的荷包竟然只放了两页纸?看来主人应该很珍视这两页纸,只是这纸就是普通的草纸,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正要伸手将那纸拿出来,窗外传来一声轻咳,随后是饭团吱吱的叫声。
萧奕抓着饭团,都想掐死它,他还以为它今天终于要去找那东西了,结果他一个没看住,它就溜过来找了阿好。这还不算,它还偷他的东西,那印章、口粮、荷包等东西都是他的。
别的也就算了,那荷包里放着阿好写给他的两页信,如果被阿好看见,他……
紧赶慢赶的也没夺下那荷包,萧奕就在窗户外站住了,希望阿好不要看那荷包,然后他找机会把它拿回来就好,结果偏偏阿好对这个荷包很感兴趣,他被逼无奈只能出声。
阿好也吓了一跳,脸微红,她将荷包放在一边,似有所悟,“这荷包是你的?”
也幸亏此时外面黑,阿好看不清萧奕的脸,不然她就会发现人称黑面萧郎的萧奕竟然也有脸红的时候。
“是我的。”萧奕声音不稳的道。
阿好有些尴尬,“这是饭团拿来的。”
饭团?萧奕很快反应过来阿好说的是他的寻砂鼠,便道,“我知道。”随后他还瞪了一眼饭团。
阿好停了一下,将那些东西打包递给萧奕。
萧奕接了。
阿好又想起那快血玉,赶紧将它拿了出来递给萧奕,“上次让饭团带信给你,你没收到吧?这玉佩还你,我不能要。”
萧奕却不接,“这是送给你的,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一个偏要给,一个偏不要,两个人竟然僵持起来。
这时饭团忽然挣脱萧奕,跳进了窗户,往棉花糖那边挪去。
棉花糖蹦到阿好的肩膀上,根本不想理它,结果它正跟萧奕来了一个面对面。
棉花糖歪头看着萧奕似乎有些疑惑。
萧奕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找的东西竟然在阿好这里?
饭团似乎有些委屈,蔫蔫的跳到了萧奕的脑袋上,眼巴巴的看着棉花糖。
“这寻砂鼠你从哪里找到的?”萧奕指着棉花糖问阿好。
“寻砂鼠?原来它们叫寻砂鼠。”挺奇怪的名字,不过知道它们的名字,阿好还挺高兴的,“就在后面的山里,那里有两座发红的荒山,棉花糖就住在那里。”阿好指着荒山的方向道。
竟然在那个方向?萧奕心中吃惊不小,怪不得他怎么找也找不到。红色的荒山,是了,肯定是那里。
激动,兴奋,感慨,当一切归于平静,萧奕直直的看向阿好,“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告诉了我什么?”
阿好哪里知道,她只知道那里是两座荒山,是棉花糖的家。
萧奕神色复杂,“想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叫寻砂鼠吗?”
阿好点了点头。
“寻砂,寻的是辰砂,这寻砂鼠是我萧家世代养的,专门搜寻辰砂矿。也就是靠着它们,我们辰砂萧家才会千年不倒,繁荣了这么多年。”
辰砂?阿好想起了那块鸡血石,当时胡掌柜说鸡血石是伴着辰砂长的,那么这山里有辰砂矿?
好似猜到了阿好的想法,萧奕又道,“没错,那荒山就是辰砂矿,而且品质上乘含量绝对不低,不然也不会有野生寻砂鼠在那里生活。
野生寻砂鼠眼睛是粉色的,我们萧家驯养的寻砂鼠长期吃一种特别的口粮,眼睛颜色是鲜红的,这个很好分辨。
天下间凡有寻砂鼠的地方必有极品辰砂矿,反过来则不一定,所以我刚才问你这寻砂鼠是哪里来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一个辰砂矿价值不可估量,你刚才就这么告诉我……”其实萧奕完全没必要告诉阿好这些,相反,这辰砂矿的事情是萧家最大的秘密,按照萧家家规,他该杀了阿好才对。可是不行,他就是忍不住想告诉她,即便萧家现在急需这矿救命,即便她可能拿走这矿,他也没有半分犹豫。
“竟然是辰砂矿,怪不得那母鸡会误吞鸡血石。”阿好觉得挺神奇的,这寻砂鼠,这辰砂矿,还有那鸡血石,“那辰砂矿里还有寻砂鼠吗?”她问,田成武也一直很喜欢这寻砂鼠的,可惜一直找不到。
萧奕仔细凝视着阿好,她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说那矿很值钱,她就这么告诉他,难道一点也不后悔吗?或者,她就不想据为已有?
“没了,寻砂鼠个性很毒,一片矿区只能生活一只,除非是”他顿了一下,“一公一母。而这对寻砂鼠再生小的寻砂鼠,在它成年以后也会把它赶出去,让它自己去找自己的矿。”
“那棉花糖也是被赶出来的?”阿好忽然有些心疼棉花糖。
萧奕却忍不住了,为什么阿好只关心这些芝麻小事,“你就不想知道那辰砂矿值多少钱吗?有了它,你立刻就可以富甲一方。”
阿好摇了摇头,就像那鸡血石,这财富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她知道那辰砂矿值钱,可是却不是她能拥有的,“我一没背景,二没靠山,手上突然有这么大一个宝藏,就像孩子握着一个大元宝在闹市走,估计下场不会好的。”
就像夏老夫人,手里就那么几件首饰李家还死盯着不放呢,这矿如果真的那么值钱,说不定就连朝廷都会动容,到时她拿什么跟朝廷争?人贵有自知之明。
萧奕震惊不已,他没想到阿好竟然这么透彻。这世上几乎所有人都爱钱,就算有几个淡泊名利的,当真有金山银山摆到他们面前时,他们怕也会折腰,也会疯狂的丧了理智,可是阿好呢?她竟然做到了,而且她的理由并不是她不爱钱,而是她知道她拿不走那些钱。
确实,萧家的钱连皇上都垂涎三分,这矿除了他萧家,谁也动不了,拿不走。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也很无耻,他刚才告诉阿好那些,就是因为他知道阿好根本拿不走那矿。
根本不敢看阿好的眼睛,阿好的眼睛清澈透亮,他在她面前根本无处容身。
这时阿好却想起一件事,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萧奕忽然燃起了希望,他希望阿好能……能什么,他也说不清,反正他希望阿好能跟他说点什么,不然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敢跟阿好说话,她太美好了,而他太肮脏。
“我,我现在很缺银子,能不能”她的脸红的好像火烧云,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她觉得自己这样借钱根本就是挟恩图报,是个卑鄙小人。
“你要多少?”萧奕却轻松起来。
“三百两。”打官司至少要三百两,她还有四十五两,再借三百两应该够吧!
萧奕诧异,三百两?他没听错吗,区区三百两,随便去后面挖点辰砂就有了,难道不是三万两?即便是三万两,拿他那快血玉去萧家或者当铺,也是有的。
阿好羞愧的无处容身,她后悔刚才冲动说借银子的事情了。“你走吧,天色不早,咱们这么见面本来就不合时宜。”说着,她关上了窗户。
阿好明明就是有难言之隐,为什么她不愿意告诉他?萧奕有些难受。
啪的一爪字,饭团打在他的额头上,似乎在埋怨他,就因为他,它也被阿好关在外面了。
萧奕将饭团拎了下来,这家伙发-情-期到了吧?
饭团气呼呼的瞪着萧奕。
“这次算你有功,我就不追究你打我的事情了。”萧奕道。
饭团啪啪的拍着他的手,谁要他的原谅。
萧奕把它放进兜里,深深的望了一眼窗户上阿好的剪影,转身而去。他明天就要回萧家,这一晚上够他查清阿好到底为什么事情所扰了。
第二天早晨,周氏照常起床打扫院落,一开门,却见门口跪着三个人,分别是李金明、李长福还有赵氏。
周氏怀疑自己眼花,仔细擦了擦眼睛再看,确实是这三个人,在三个人的旁边后面站着两个穿捕快衣服的衙役,他们看到周氏笑道,“婶子,知县老爷的判决结果下来了。”
妈呀,见鬼了,什么判决结果,周氏一溜烟跑进了院子。不一时,田家人全聚集到了门口,也包括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