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冀恒情绪低落地守在治疗舱旁边,设备检测显示路昭除了腕骨骨裂以外,还有些脱水症状,而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隔着治疗舱的透明罩,可以看到路昭苍白的睡颜,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他应该……怎么做呢?
路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房间很陌生。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路昭恍恍惚惚地想,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午的时候,师父在穆大师的车间理处理一个零件,他帮忙切割,午餐是穆夫人准备的,她是一位优雅又美丽的女士……不对,穆大师是爸爸的哥哥,所以穆夫人就是伯母,伯父伯母要带自己去月光城,那里是爸爸长大的地方……那么这里是在月光城吗?
“路昭。”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个声音——让他心惊,路昭猛然转头,他看到了冀恒。
这是路昭知道冀恒就是殖民星那个大人物之后,第一次认真的正眼看对方。
此时冀恒正坐在床边,他穿着一身便服,上身是浅色的短袖,衣服材质柔软,没有作战服的硬朗,也不像机甲服那么贴身,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平和一些,没有了压迫感。他一手曲肘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探过来似乎想摸路昭的脸,目光中还带了点担忧和关切。
路昭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冀恒的手在半空停顿了片刻,又收了回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手还疼吗?”
手?
生物臂、切割刀、故意伤害罪、黯然无光的未来……记忆像潮水一样灌进路昭的脑子里。
这个人到底想怎么样呢?
路昭久久没有回应,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冀恒,墨色的双眸深不见底。
冀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垂着眼眸,躲开路昭清澈的目光,伸手托起对方的右手,将那截纤细的手腕贴在自己脸颊上,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乞求,“路昭,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
原来冀恒想要的是原谅。
一个人在伤害了另一个人之后,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一定要执着于受害人的原谅呢?
如果是以前,路昭对于这种虚伪的要求一定会嗤之以鼻,没错,金钱和利益确实可以作为补偿,买到受害者的原谅,在路昭得到星云的入学资格之前,他确实签署了一份不做追究以及对外保密的协议。
但那不是真正的原谅。
路昭认为他可以在行动上遵守协议的条款,但是在自己的内心保留愤怒的权利,那是他仅有的尊严。冀恒已经不欠他了,同时他也不想原谅对方,这样的两个人,彼此保持距离是最好的,然而现在看来冀恒并不这么想。
路昭有自己的原则,但他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没有父亲陪伴的孩子,天生缺乏安全感,漫长又寂寞的成长过程中,路昭早就学会了向现实低头。去年对冀恒说‘我不想看见你’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现在,在尝试过退学和入狱的恐惧之后,路昭充满恶意地想,如果一个原谅能换来安宁的生活,那么付出点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我原谅你。”路昭说。
冀恒有一瞬间的惊喜,但是当他视线转到路昭的脸上时,心里的雀跃霎时冷却,路昭的目光很冷淡、带着置身事外的漠然。
原来那只是口头的原谅。
即使是口头的原谅也好吧,冀恒只能自我安慰,至少以后路昭遇到自己就没有理由逃跑了。
“谢谢。”冀恒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问:“你现在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我想回宿舍。”路昭说。
“好。”
冀恒开车送路昭回到标准宿舍楼下,路昭很平静地道了谢,然后下车进了楼。
离开冀恒的视线范围,路昭才像泄了气一样手脚发软,他慢吞吞回到自己的房间。室内的一地狼藉已经被收拾过了,刀子、血迹都不见了,房间看起来和事情发生之前没什么两样,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还放在床上,智脑光屏也开着,只是外宿申请驳回的界面消失了,变成了一条申请通过的消息。
大概只要冀恒愿意,一切都是可以摆平的。
路昭把行李往旁边一推,然后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坚持住,路昭,明天还要和伯父伯母一起去旅行呢,坚持住,师父想要看着你从机械系毕业呢,坚持住……也许并不需要多久,只要坚持到那个人离开了星云。
第二天,穆大师派了飞车来接路昭。因为外来车辆进入校园的手续很繁琐,所以司机只能把车停在四号门外,路昭是自己步行出去的。
年假尚未结束,晨间的校园里基本没什么人,路昭沿着茂密的林荫道走着,随着清新的空气和舒爽的微风,纠结了一整夜的沉重心情也徐徐化开。
等到坐上飞车的时候,路昭的心情已经变好很多。
托帕城中空域管制很严格,穆大师家虽然有自己的私人飞船,但是飞船停泊起降都必须在指定的飞船停靠站,所以必须先坐飞车过去。穆大师和穆夫人已经在飞船停靠站等着了,路昭一出现,穆夫人就捂着胸口说路昭穿着星云制服的样子和当年的穆怀远简直一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