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田秀平就不成了,因为陈英的存在,她一看到小韫安就想到陈英,难免心里怄气,也索性选择少跟那孩子接触,谈不上喜欢还是烦恼。
搁在第一生产队里头,他们老燕家今年也算是喜福迎门,龙凤呈祥可不是想生就生,怪不得全公社独两份儿的好事儿,也叫老燕家的知青拿了过去。
王淑芬回复了六七天,就照常拿着锄头,跟大嫂上工了。
富贵儿没有小韫安好养活,天天哭天天叫。
赶上柱子又是个小泪包哥哥,一看弟弟哭,自己手足无措,也开始跟着哭。
在家里帮着照看弟弟妹妹的最年长的顺子,每次看到柱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就恨不得一把掌排在柱子的脑袋瓜上。
是不是个小爷们儿?
家里的老大哥铁蛋因为要上公社小学上学,下午三点钟才下课放学回家。所以下午给阿宝和韫安哄睡的活儿就被顺子丢给了铁蛋,自己撒丫子跑出去玩儿了。
相比出门儿就没影儿的乡下野孩子顺子,铁蛋可以说是老实懂事儿了。
在家哄哄妹妹们,等到大人们回来,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重点是,他够耐心够细心,还知道给俩小嫩娃说故事。就算听不懂,阿宝和韫安也边听边激动地伸胳膊蹬腿儿的,跟着回应。
有时候他还会再回来的路上特意拐去山下头,找点儿小野果子,弄出汁水来,给她俩舔舔。
铁蛋今年才在公社小学上了小学一年级,虽然老师就是他小姑燕金梅,可这一年里他还是没把脑袋瓜儿弄开窍。
不至于说每次考试拿着鸭蛋回来,但是也是在及格边缘徘徊。
老燕家虽然整体学习成绩不咋样,不学习每天分的比较多,但是好在有燕建学这样的出类拔萃的尖子。
刚上一年级的铁蛋,就开始在及格线挣扎,这不得不让人想起,当年在学校里笨到要死,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燕建国。
赵春芳还是很担心的,毕竟他男人有多蠢,她也不是不清楚。
她常常语重心长地跟铁蛋说,“蛋啊,你学学你三叔呗,成不?”
“我觉得我爸挺好的,有媳妇儿,有儿子有闺女,三叔都没有。”
赵春芳:……
她很是焦虑,只好去问自己小姑子,燕金梅说,很明显,铁蛋还没长大,想法上比较懒散,也读不进去书,建议她嫂子再让他读一遍一年级。
赵春芳也确实考虑了这个问题,刚好,让铁蛋跟顺子一起,再读一回,咋说也要把一年级的基础打牢了吧。
不过这事儿再急也要等今年秋天了。
还没到秋天,也就是六月份的光景,赵春芳娘家传来了好消息。
赵春芳娘家的弟弟当上了他们生产队的队长了!
“老大家的,老大家的,你娘家拖了人来给咱们家捎口信儿了啊。”
田秀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开心得紧。
赵春芳家是邻村儿的,娶进来的时候,家里头不算是富裕。
田秀平去给相亲的时候,看中了赵春芳人机灵聪明,虽说陪傻子老大可惜了点儿,可是傻男人知道疼人啊。
赵春芳家里头也是正经人家,就是爸爸没得早,只有赵春芳和一个弟弟加上一个身子骨不咋好的老妈。
劳动力少,这工分、粮食啥数量就有限。索性赵春芳和弟弟俩人勤快,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是有声有色。
好些年前,她弟弟可是连娶媳妇儿都盖不起房子的,就娶了个不嫌弃的,住着家里头的老房子将就着。
如今她弟弟当了生产队队长,可算是家里这么多年的苦熬出点儿头来了。
“啥?真的啊?”赵春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家摊上这么好的事儿,哪有生产队队长还要换着当的?
“真的真的,人家确定说的是你们家,也指名道姓来咱们家说好消息的啊。”
田秀平看着老大家的这么高兴,也是心里头欢喜,咋说这也都是一家人啊。
“老大家的,要不你跟老大请两天假吧,这么大的好事儿啊,你们娘家估计得摆酒啥的,你们俩要不就抱着孩子回去看看去,你不是还没带阿宝回去过?”
不说赵春芳平日能干,又生了仨孩子,就在陈英闺女这事儿上,她能把韫安接过去养着,还没说一个字儿,她就打心底里稀罕这个媳妇儿了。
赵春芳听婆婆这么说,高兴得就差没跳起来,一点儿没推辞,说了好些谢谢,蹦跶着就回屋准备收拾东西去了。
“铁蛋他爸啊!咱们能回我娘家去了哎!”
燕建国正在里屋抱着阿宝,哄着韫安。
一听见这消息,他倒是纳了闷儿。
这不年不节的,回娘家干啥去?
“咱娘家出了啥事儿了?”
“呸呸呸,啥啥啥就啥事儿,我弟弟,红星,当上生产队队长了!”
燕建国:!!!!
“你傻了?咱妈让我俩告两天假,然后回去一趟,你赶紧的,趁着天没黑,往老五媳妇儿娘家跑一趟去!”
燕建国一时间还没回过来神。
平日里,老实老五媳妇儿那话呲溜大房二房,说她娘家是生产队队长,家里头有人是做主的,说了算的,自己也就看学会了,所以有些事儿她可以出主意。
这啥意思?
田秀平还没咋地,就像当家?
老二两口子傻,只觉得人家娘家厉害啊,好厉害啊,好棒哦,然后继续低头自己干自己的,自己吃自己的,
赵春芳知道沈翠兰是个事儿精,只要田秀平压着,她闹腾不起浪儿来,也无非就是嘴上图个痛快而已。
燕建国呢,比燕建业两口子聪明点儿,比赵春芳傻得多,也就是说他在乎人家这么说了,完事儿还跟人家计较。
现在,他小舅子也是生产队队长了,看以后老五媳妇儿还嘚瑟个啥。
想一想,燕建国就觉得开心死了。
“成,成,咱们俩收拾收拾啊,带点儿啥去好呢你说?要不那点儿咱们自留地上的土豆萝卜,还是说跟妈商量那点儿啥别的?”
“我跟妈说了,拎点儿粗粮和十个鸡蛋过去,回头从我俩工分上扣也成的。再把顺子小时候的衣裳给拿着,我弟弟家那个过年那会儿生的小子能穿。”
燕建国应声说好。
“对了,我准备把阿宝和韫安带上,咱妈还没见过呢。”
“带阿宝不就成了,你带韫安干啥?老二家要是不同意呢?”
燕建国虽然也觉得韫安可爱漂亮,可是到底隔着一层,不是亲生的,是养的啊。
赵春芳可不这么想。生娘没有养娘大,她打从这姑娘生下来,就抱过来喂奶伺候,跟自己家阿宝没啥区别,咋就说什么不是亲生的,喂养了没用?
“那你说韫安打从生下来,就跟我住一个炕上,现在我走了,你让她跟谁睡?老二家那个吗?她连她们家柱子都看不好,天天哭的,你让我放心把姑娘交给她吗?”
燕建国一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不是,那你咋跟你妈说?”
“啥咋说,那是我侄女儿,你弟弟的孩子,我能咋说!”
燕建国闭了嘴,按下这事儿也就不提了。
第二天,燕建国抱着阿宝,拎着鸡蛋粗粮,赵春芳抱着韫安就出门儿了。
赶上六月初,天气没那么热,还是个阴凉天儿,俩孩子也没咋哭闹。
起初,赵春芳担心韫安因为太小,抱出来不好,谁想到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个不大点儿的婴儿,在赵春芳怀里看着赵春芳,就知道笑。
赵春芳:哎呀,我的乖乖,你咋这么好看?
沈翠兰上工的时候,没看见老大两口子,一问才知道庆贺娘家弟弟当上生产队队长,回家去了。
她这个气哟,再一次止不住了。
啥意思??
原来陈英在,就一直请假不上工,她忍了。毕竟城里来的,娇贵些就算了。
咋现在连赵春芳都想休息就休息了?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她沈翠兰挺着大肚子还在上工呢!
要不是自己怀孕不能激动,她非要好好儿在饭桌子上,跟公公婆婆好好说道告状,让家里人收拾她。
赵春芳知道娘家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晚了,赵红星已经当了队长一个多月了。
该在生产队里庆贺的也都庆贺完了。老赵家请了乡亲们在家吃饭吃菜,也没收下任何相亲的东西。
就是请吃的有些清淡,老赵家不年不节的可不像老燕家还有大骨头,肉毛票的。
“你瞅瞅你婆婆,让你来一趟就够好的了,还带啥东西!”老赵太太身子骨不好,年轻那会儿雨天下地干活儿,染上了风湿,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关节难受,尤其是那双腿,连弯儿都不敢打。
“这是我婆婆拿来给你和弟妹补身子的,就收了吧,粗粮啥的留着补贴吃食的。家里人头儿多,不容易,我婆婆一片心意。实在不济,有你闺女我拿家里工分儿换呢。”
老赵太太笑眯眯地看着炕沿儿上睡着的俩姑娘,越看越喜欢。
“哟,这哪个是我外孙女儿,还是你生了俩出来啊?”
赵春芳拍了拍咿咿呀呀的阿宝,“这是你外孙女儿阿宝,她爷爷疼她,给起了名字叫明珠,说是掌上明珠。”
“这个是我二弟妹家上个月生的,双胞胎。”赵春芳又拍了拍熟睡的韫安,“二弟妹两口子带孩子带不利索,闺女就让我帮着带了。你看这小家伙儿多好看啊,还有梨涡二呢。”
老赵太太哈腰一看,果不其然,人家小姑娘比自己外孙儿好看得多得多得多啊。
“这小丫蛋儿真是一脸福气象啊,瞧瞧这饱满的天庭。”
“哟,妈你啥时胡懂这玩意儿了?”
赵春芳没想到她妈还学会了看相?
“哎哟,瞎看,瞎看,我是看她长得好看又喜庆。咱们家隔壁的把老奶奶从北边而老家接回来了,那老太太都九十多快一百了,看人面向哟,那叫一看一个准儿啊,完事儿还不随便给别人看,说是随缘呢。”
“上回她给我看了看,说我子孙兴旺,以后要享大福,这不,你弟弟家就出息了!我总让她给我们家小孙子看看,可人家死活不给看,说不是有缘人。你说气人不气人,我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看我顶个屁用!”
赵春芳一听,也心里痒痒得很,想去给抱来得俩闺女看看。
娘儿俩一拍即合,过了晚饭,就抱着俩姑娘去隔壁家院子里闲扯皮去了。
老赵太太不死心,还叫上了她嫂子抱着小孙子一块儿,想趁着那个老太太眼神儿不好使,给自己孙子看了面相。
眼神不好使归不好使,可人家心思明镜儿啊。
“相不能随便看,看只能看有缘人,要是瞎看,我老婆子也就要瞎了啊。”
老赵太太犯了一个白眼儿:敢情你老太太现在是装瞎?
“老太太,我这俩闺女,你方便瞧一眼吗?我一个人心疼俩闺女心疼得紧哟,舍不得以后操劳劳累的。”
那老太太,屁股抬起来一点儿看了一眼抱在老赵太太怀里的阿宝,也就是极其短暂的一瞥,随即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按照这老太太的习惯,阿宝就不是她的有缘人。
其实这个东西就无非是图个听人家吉祥话的。要是人家说了吉祥话,就觉得人家真是准,可要是人家说了啥命格不好的啊,没准儿就会质疑人家瞎胡说。
所以,信不信的,全都在自己个儿了。
老太太选择没说阿宝,在赵春芳看来,可能就是没有自己家妈的命格好,才不说话。
不说就不说吧这不是家里还有一个闺女吗。
她把韫安抱到了老太太眼前。
这老太太原本是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可就那一眼,就把她震惊得张开大嘴,跟吞了一颗水煮蛋一样夸张。
“这……这……”
赵春芳看人家这反映也是一愣,这是说她家小粉团儿咋的啊,是命不好了还是说的啥啊,心里头也是着急的够呛。
那老太太满是皱纹儿的手摸了摸韫安的小胖脸儿,手指尖儿还在微微颤抖。
这要是放到别人家小孩儿,保不齐吓得大哭,可是偏生这小姑娘还嘿嘿笑起来,一双梨涡浅浅地再嘴角绽放。
“这,这小姑娘是你闺女吗?”
“这是我侄女儿。”
老太太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老太太活够本儿了,今儿就把东西告诉你吧,明儿咽了气也不管了。”
大家都劝这老太太开玩笑别开得太过,这健健康康的身子骨,能活到一百多。
老太太摆摆手,“你这姑娘啊,福气深福气重,你好好儿顾着,对她好,她自己个儿知道了,自然你福气也会重。单一句记住了啊,想一辈子仗着她有福气,就得一辈子好好儿顾着。”
这话让赵春芳听得五迷三道的。
啥叫对她好,她知道了,自己就有福气?
“麻烦您说明白点儿,我有点儿没听懂。”
老太太站起身,趴在她耳朵边儿,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嘴,“有一种叫做福神转世。”
说完老太太就颤颤巍巍拄着拐棍儿回屋里去了。
其实,赵春芳多半是把这个当成一个饭后的瞎胡说,没真往心里去,都是吉利话,信就灵,不信就不灵啊。
可是等到第三天一早,她和燕建国准备抱着孩子回大罗村儿的时候,才听到隔壁传来消息,那个老太太再第三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咽气儿了。
赵春芳觉得浑身发麻,看着怀里看着自己笑的小韫安,第一次没笑出声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