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沙州夜话
李清大步走出帐外,黄尘滚滚,沙尘漫天飞扬,近千骑兵已开到数百步外,他们队伍整齐,仪容威严,阳光在黑色的盔甲上反射,在队伍的最前面,一面杏黄色的大旗上用金线绣了一个斗大的‘唐’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呜~”号角再次响起,队伍缓缓停了下来,旗角下冲出两匹战马,皆是银盔银甲,前面一名军官手提亮银枪,腰挎射雕弓,身高足有九尺,肩阔腰圆,长得重眉虎目,目光锐利、直透人心,他鼻子高挺修长,头习惯性的微微昂起,透出几分傲气,正是豆卢军目前的副将南霁云,他身后的将领却容貌清雅,虽是军人,却带着几分书卷气,便是豆卢军斥候首领段秀实。
豆卢军原来的兵马使李嗣业在天宝六年小勃津战役前昔被高仙芝调回安西,因战功卓著,现已升为安镇四镇兵马使,目前豆卢军兵马使是白孝德,他在诛杀吐蕃赞普、夺取石堡城的战役中表现优异而被提升,在李清入京后,沙州都督一直为河西节度使兼任,具体政务由录事参军王昌龄主持,而军队则由白孝德率领。
南霁云和段秀实飞马赶到李清面前,跳下马半跪着向他抱拳行一大礼,“末将参见都督!”
李清望着这两个几年未见的老部下,心中感慨万分,赶紧将他们扶起,“起来!起来!”
“不错,我的老部下都有出息了,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大将。”李清拍拍南霁云肩膀,又看着段秀实笑道:“脸上的伤疤可是上次留下来的?”
段秀实眼眶略有些红润,哽咽道:“都督能回来,实在是我豆卢军之幸。”
李清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时移事易,今天的都督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李都督了。”
“是!都督成熟多了!” 南霁云望着李清颌下已留了短须,目光宁静,不由想到当年那个和自己争执的酒店小东主;想起纵横南诏、豪气冲天的李都尉;想起千里奔袭、一肩挑全责的李都督,而几经坎坷,他已经成为朝廷重臣,现重返西域又是另一番景象,人的际遇真是奇妙至斯。
这时,吐火罗的队伍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使臣沙密塔尔远远向李清挥手告别,李清也笑着向他微微拱手。
他忽然想起件事,待使臣走远后便回头笑问道:““我险些忘了,你们来时可见一群佯扮作唐军的吐蕃斥候?”
“回禀都督,碰到了,也已经被我们歼灭,让都督受惊了。”
段秀实面带愧色,带着自责的口气道:“他们是从大雪山那里过来的,曾经被我手下斥候发现,却不见了踪影,本以为他们回去了,没想到竟躲在这里,是卑下失职,请都督责罚!”
“放三百多吐蕃斥候入境,确实是你失职。”
李清脸色渐渐变得肃然,盯着段秀实缓缓道:“我降你一级,罚俸半年,你可服气!”
段秀实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低头大声应道:“末将领罚!”
南霁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刚才李清还笑语吟吟,可转眼便翻了脸,而且处罚之严,不留丝毫余地,他心中升起一种敬畏之感,翻身上马飞驰到骑兵们面前厉声道:“段将军放吐蕃军入境,失职之罪,都督降他一级,罚俸半年,众军可听清楚了。”
近千名骑兵鸦雀无声,只听见风将旗角拍得猎猎直响,他们有的是李清旧部、有的是新募之军,但此刻心情都一样复杂,不知他们将来要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都督。
“走吧!”李清淡淡令道,他一催马,在千名骑军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离别数年,沙州变化很大,首先是人口增加到了三万余户,近二十万人,大多是从中原逃来的失地农民,随着人口的增加,商业和手工业也渐渐发展起来,尤其是大宗贸易,胡商往来于中原与西域之间,沙州便成为货物集散和贸易中转枢纽。
由此,敦煌县城也扩大了一倍,在原来的小县基础上加筑了一圈外城,王昌龄又带领百姓广泛植树、挖渠引水、种麦植粟,数年时间,昔日的荒凉小县竟翠绿遍野,成为塞上绿洲,百姓安居乐业、民族和睦,焕发出勃勃生机。
今天老上司归来,白孝德率领众将,王昌龄则带领一群文官,一齐到城门迎接李清,旧人相见,一番热闹情景自不必赘述。
衙门却没有变化,由于李清是主职是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又是安西节度府长史,主管整个安西地区的政务,故而他以后将主要在龟兹办公,当然沙州也会时常回来,而且这里是他的老巢,他已经决定将家就安在沙州,但他的老宅尚未收拾完毕,李清便暂时住在州衙里,来沙州主要是巡视旧地,并联络故吏的感情,只住两天,后日一早他便要起程去龟兹。
欢迎仪式后,李清在衙门里小睡一觉,醒来时竟已经是黄昏时分,李清长长地伸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他随手推开后窗向外望去,通红的火球正缓缓向西坠落,燃烧的晚霞将整个县城披上一层金光,呜咽的号角从城墙上隐隐传来,院子里十分安静,他记得这里原来是几断土墙,现在土墙没有了取而代之是十几株低矮的胡杨,虽然幼嫩,却长得格外茂盛,一阵风吹来,翠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阳明吃饭了吗?”
李清蓦地回头,只见王昌龄正站在门口,一脸笑容,在他身后,敦煌县县令张巡也同他一般笑容,仿佛是被他传染。
说到吃饭,李清的肚子骨碌碌叫了起来,他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有吃,“二位请坐。”
李清笑着请他们坐下,随即向门口的亲兵做了个手势,亲兵很快端来一些酒菜。
“来!一起喝一杯,咱们边吃边聊。”
李清将酒给他们各满上一杯,这才端起自己的酒杯感慨地道:“离开河西走廊时,我一直恋恋不舍,我在想我们沙州位于戈壁荒漠之中,那里黄沙漫漫,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河西走廊大不相同,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料沙州竟也变成一块绿洲,河道纵横,绿树成荫,和我四年前离开时完全变了一番景象,这都得感谢二位父母官,来!我敬你们一杯。”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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