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的亮点是钛钉,整容手术用的,用来纠正骨骼畸形,连接切割之后的骨头断片,一共二十七颗钛钉,下颚骨的钛钉打的最多,前两年的时候,我只能吃流食,无法正常咀嚼。”
张木春通体生寒。
唐伯爵依然平静,像是讲述别人的病历,“钛钉安全无毒,其实不用取出来,但是头骨里的金属太容易识别,过普通的机场安检都能看出来。钛钉导电,如果去医院做身体检查,那种通电的核磁共振就能要了我的命,连外头打雷,我被雷劈的几率都比普通人高,暴露身份。所以头骨恢复之后,我要医生切开皮肉,取出了钛钉,来隐藏我的整容史。”
张木春浑身颤抖,仿佛那一颗颗钉子打在了自己头上:往头骨里打入钛钉,骨头长全了又一颗颗的取出来,那得多疼啊!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唐伯爵点开另一张图片,“我整容,并非只是隐藏身份,是因为别无选择,那时候,我的脸是这样的——”
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睫毛和眉毛都烫的焦糊,形成一片片黑灰,旁边有头骨CT扫描,鼻骨断裂,一根根下颚骨碎裂,天女散花似的掐进皮肉,就像案板上被菜刀拍扁的大蒜,蒜皮和蒜肉受到降维打击,三维变二维。
图片旁边还有注释:眉骨、鼻骨、下颚骨受外力撞击碎裂。眼角/膜受烟熏损毁,失明。左手被切断,断手失踪。
“他们用浓烟熏瞎我的眼睛,折磨我,砍断我的左手,把我扔进枯井里,用乱石掩埋,我的脸被石头砸烂了。”唐伯爵指着自己一张有混血痕迹的脸:
”这张脸除了右耳,都是假的。眉骨和粉碎的下颚骨打入钛钉进行重塑,鼻尖是左耳切了一片耳软骨做成假鼻头,眼睛是移植了捐献者的眼角/膜。左手也不是自己的,至今都靠着服用抗免疫类药物抵制排异反应。”
张木春如同感受到了这一连串粉身碎骨的疼痛,一时接受不了这些信息,脑子瞬间断片,像是运行过度的电脑死了机。
一口气噎在咽喉,似是不能呼吸,表情在脸上凝滞,只是流泪。
唐伯爵拿起桌上的纸巾给她擦泪,“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唐伯爵很幸福,他要结婚了,要娶一个在古墓里把唯一的氧气瓶留给他的女人。”
他打开手机智能语音系统,调出刘顿缺氧失去知觉之前,对智能语音发出的指令:“发信息给唐伯爵,说我喜欢他。”
“我想,生死相许的爱情或许就是这样的。”唐伯爵说道:“从古墓死里逃生,听到手机里她说出这句话,从那一刻开始,我选择当唐伯爵,而不是死里逃生的崔城。从那时候开始,是唐伯爵为崔城复仇。”
“我原本的计划,是伪造高仿的赝品,找机会替换刘顿手里的真品,然后以此证据,揭开当年卢国光和胡家合谋算计崔城的圈套。我跟踪刘顿,设圈套让她和我住在同一屋檐下,替换计划很成功,刘顿甚至把佛像送上门来,交给我修复。”
“赝品做好了,足够蒙混过关,但替换的那一刻,看着她信任的目光,我放弃了,把真品给了她。”
提起佛像,张木春考古人的本能苏醒,“我也知道刘顿是无辜的,但佛像是国宝,不属于任何人,佛像的归宿是博物馆,没有谁有资格做它的主人。”
唐伯爵:“我也是考古人,我知道该怎么做,等一切真相大白,我会偷偷用赝品替换真品,上交国家。但是我不希望刘顿知道这一切,我希望她对我印象,就是西海区博物馆的临时工唐伯爵,和崔城无关。过去的苦难、受的折磨,都不想让她知道,我要为她拦在另一个世界的黑暗。”
“作为丈夫,我只想得到她的爱。我不希望她用怜悯、同情的眼光的看我,就像你现在看我一样。所以,请你现在不要报警,佛像的事情我会处理,只是时机还不到。”
张木春赶紧收回目光,其实被人同情,比被人耻笑更难受。唐伯爵不是过去的崔城了,他有权选择从新开始。
张木春说道:“只要你以崔城的身份作为人证,以佛像作为物证,就能绊倒胡家和卢国光。当年巴黎你失踪了,我曾经把你用过的牙刷交给警方,用来寻找你的消息,这个证物里面有你的DNA信息,你可以证明你就是曾经的崔城。”
唐伯爵摇头:“你想的太简单,这个世界的黑暗已经超乎你的认知。十年前,我曾经匿名举报过这个盗墓利益链,连同收集的证据一起寄过去,可是公安部挂牌督办的专案组都被保护伞反过来一锅端,只抓了些虾兵蟹将。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要为崔城翻案,要连同卢国光和保护伞一起打掉,否则再多的证据,也无济于事,我现在有另外一个计划,卢国光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