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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被人偷了株桃花,坐拥无数稀有贡品的东陵天子没有放在心上多少。
云尘景见他荣辱不惊,叹了声:“桃花王对你我是没什么用,是对女子有用一些,所以,你没有想过摘了它送给槿汐吗?”
送她做什么?桃花王,听说长得很难看,没有普通桃花好看呢,枉费了一个王字。是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他摘一朵丑丑的花儿给她,不得被她嫌弃到要死。更重要的是,她并未修炼成像西真女皇这样的上乘功力可以吸取桃花王仙气。再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她习武修炼武功。
在东陵,越是身份高贵的女子,越是是不需习武的。因为,有很多人可以保护她。从这里可以看出,为什么林璟琪第一次对她会几手功夫那么吃惊,而身为兄长的宮相如对她这方面与其他人一样都是显得十分排斥。
不管如何,在云尘景闲着嘴皮子没事儿动动时,两个人,已经可以笃定这说话的女子是那西真女皇,据闻有几百岁高龄的老妖怪了。
“怎么不对了?”有人问起西真女皇说的那句不对从何而来,是怎么个不对法。
西真女皇道:“我是指,大家不要忘记了。不管凰主儿是为何复生,归之,如果她真是复生了,可就代表天下将大乱了。”
此话形同于晴天里一道霹雳,劈到众人周身像是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据史书记载。”似乎很高兴见到所有人都沉默了听自己说话,西真女皇慢条斯理地继续占据了先机往下说,“凰主儿每次复生,都是带了神命而来。而凰主儿之所以被称为凰主儿,与她的盛名完全离不开。凰主儿是浴火重生的神格,意味着是要毁灭,才能重建。至于凰主儿要毁灭谁,每次毁灭的是谁,史书中并无仔细记载,但是,无疑,凰主儿是来世间确确实实是带了毁灭的念头来的。”
只有毁灭了才能重生。按照凰主儿这样高贵的神格,这个要毁灭的对象,肯定不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小狗小猫,至少,是一个派别,或是一个族落,乃至一个国家?
这样的论调,怎能不让听者惊惧,忐忑,惶恐。
本来是那样高贵的,百兽王后的名字,经这样详细剖析下来,竟是与那传说中毁灭天界的妖王差不多,都是让人足以从脚底打颤到头顶像是望到了世界末日。
站在中间的李道长,此刻像是被四面八方的狂风围裹住,变成了牢狱中的困兽,目光聚集在他这儿,有的盛怒,似乎恼极了他为什么六年前不提,拖到如今六年后。盛怒的目光,像是在李道长噼里啪啦的掴嘴巴,李道长微微摇摇晃晃的黑袍,似乎都体现了这一点。
现在,命运的齿轮,似乎都在朝着凰主儿复生的这条道儿行走了。众人必须下定决心,对于凰主儿,是要向对待妖王妖神那样,阻止其复生,还是说,让其遵循天命赋予的神命复生。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凰主儿复生后,想大开杀戮的人,会是自己。
场中的言论,立马像条分水岭一样,分成了两派。一派坚称天命不可违,若是违抗,像是对抗凰主儿这样的,不止是付出自身性命,恐怕会连累国人和族民,得不偿失。凰主儿毕竟是与妖神妖王不同,像妖神妖王,都是要格杀勿论的,是天命赋予他们必然被消亡的。
另一派,则完全不如此以为。如果凰主儿想弑杀谁,难道能束手就擒乖乖被杀,这与违抗凰主儿的命运并没有两样,还不如就此一拼。违背天命又如何呢,可以好比妖神妖王这些,都是背运命格而生,不也是有赢得天命的机率。
激烈辩论的,都是一开始就开口的那几个。其余的,很多选择了沉默。包括摇着扇子要打起呵欠来的云尘景,以及从来都不喜欢多说一句话的黎子墨。
两方人马辩论到面红脖子粗时,突然想到,在中间站着的那位把大家召来的李道长,没有发表自己的高见呢。
李道长满头大汗,他自己其实都没有确切的主意,不然,不会把九位龙主请来,想让九位龙主定夺,自己好稍微推卸下肩头上的责任。
李道长哆哆嗦嗦的嘴唇,声音越来越小,没能说出点决定性的话语。
众人见了,都知道在关键关头上,这男人绝对是最靠不住的一个,随之,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位门派掌门人。哪知道,这两位和李道长一块策划把他们请来的人,同样都是一副闪烁其词的模样。俨然,这三个门派掌门人,是打了同样的主意,都协商好了,来拉他们一块下水。
不出意外,有龙主气毙了,砰,大掌狂打黄金皇椅,叱骂道:“懦夫,都敢自居掌门!三大门派,从何时起,竟是沦落到猪狗都不如的地步。百年前,明海大师任古刹门掌门时,何等令人崇敬,想当初,朕还要想拜古刹门下,拜明海大师为师父!”
明海大师,可以在百年历史中列为最传奇的人物,一切最辉煌的名词,都可以戴在那个男人身上。但是,这样一位龙主突然说出这话,可以看出,原来,明海大师的声望,远远不止如此而已。
听到这话,年纪与明海可能是差不多,与明海大师可能是同期的李道长,老脸红到像个红彤彤的太阳。想必,那会儿与明海大师同期,这位道长不知已经因被人经常拿来与明海大师对比,被天下不知道羞辱了多少回。
更可恨的是,谁都知道明海大师那性情淡泊,淡泊到什么地步,古刹门的掌门位置,他不过是去那儿帮人顶替挂个名,只挂了不过一年,马上帮古刹门提升到了天下三大门派之一的地位。因此,使得后来继承古刹掌门位置的人,比如现今的尘静大师,都只敢以代理掌门自居。在古刹门里,明海大师的高度,是无人能及的,相当于开山祖师。
同理,年纪四十的御方剑,处于不高不低尴尬的地位,是比用年纪来倚老卖老的李道长,比能用明海大师的后辈这一称号来做挡箭牌的尘静,都要更尴尬的多。天师宫,本身是不伦不类的一派,不修道,不修佛,修的只是武学,到如今,自家门派的宗旨都未能摸清。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门派怎么混到今时今日的位置,都很让人生疑。
三大门派推卸责任,九大神族,没能达成统一的意见。
云尘景除了看看拜把兄弟,对于自己身边右侧那把同样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皇椅,起了一丝好奇。右侧皇椅放出的华光,像是九把皇椅里头最弱的,弱到影子都成稀薄状,像是随时命损一般。不知九族里头的哪个兄弟姐妹?
西真女皇见事情没有结果,像是恼怒地咬了口牙,道:“东陵天子,麒麟的主子,不是今日到席了吗?作为九龙之首,如此沉默是不是太对不起大哥这个称号了,何不给大家表个态?”
九族里头,唯东陵天子,是最躲不掉的,想隐身都没法隐,因为名气太大,九龙之首,全天下哪怕是个小乞丐都应该知道他万爷的名号。
可是,这西真女皇未免太心急了,竟然如此挑衅起了东陵天子。
寒气充斥的一声冷笑,严威十足,凌厉地像是从宫殿中深处发出,在梁柱之间荡漾徘徊,绕梁三日,余音不止,乃让人都察觉不出是从哪把皇椅上发出来的。
众人身子一凛。
西真女皇都像是不禁在一瞬间似乎屏住了气息等待。
无情的寒音,像是从来没有存在感情,说:“有什么好说的?若是她敢对朕及朕的子民拔刀相对,朕拿了她就是。”
这话,说得还真是,让殿中一片错愕之声。
不会儿,有人奸笑,有人低笑,有人狂笑,有人大笑,还有人,笑而不语。
这东陵天子真够自私的,只顾着自己,也从不会想过是与其他人同在一条船上,更不会想与他人同仇敌忾。但是,若是没有十足的自信和可以狂妄自大的底气,谁又敢,毫无保留,当着众人说出这样毫不给人半点情面的话。只有想通这点的人,何不是身体陡寒,眸中划过一道刀光。
九族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亲手足,然而,论到利益之争,夫妻都能反目,何况兄弟。东陵天子,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
大哥发了这话,好比一家之主,说了,各家兄弟,都长大成人了,自己料理自己吧。底下的,请大哥发言定夺的,见大哥都这么说话了,又能怎样。除非是,夺了大哥这个位自己来发话,让众人臣服自己。
西真女皇心里的盛怒是可想而知的。因为,她的棋步,俨然被黎子墨打乱了。本想逼黎子墨就范,哪知道黎子墨连这样不负责任的话都能说出来。
该死的是,场内,不是所有人都是她的人。比如她还没能完全拿住的西秦,以及与东陵绝对站在一个阵营里的云尘景。更该死的是,正是这样错综复杂的情况,导致黎子墨说的各自为政这话出来以后,竟是成了目前最符合各人的心理。
就此可以推测出,黎子墨这话,表面任性狂妄,实际上,绝非如此,是一位富有心计的王者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短短不过数年,那位曾经在仙剑大会一鸣惊人的无情少年,那时候的少年,只记得只会一双无情的眸子装模作样想威吓下面的人,结果,如今的城府和深沉已是成长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惊心。
云尘景收起扇子往掌心里静静地敲了声,眯起的蓝眸,落在西真女皇搭在皇椅扶手上的指尖,只见那露出一小截的指头是光滑如玉,完全没有衰老的模样。
九把皇椅上的光华,随着尊贵的客人离去而消散。三大门派的掌门人,见神族的皇者离开之后,无不是立马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立于万人之上的清高姿态。李道长回身,向另外两位掌门说:“贫道相信,关系自身时,神族皇族都无法视若无睹。我等,只需耐心观察就是了。”
另外两位掌门纷纷赞同。紧接,三人是走出行宫,要下到七峰池,主持那儿即将开始的仙剑大会。
花夕颜和小太爷乘坐的马车,折腾了将近一日,才抵达了七峰池旁。皇帝之前,已经先派人在这儿定了客房。
七峰池旁,在七峰接壤的六个山脉之间,是建了六座客栈,同是茅山派负责,为的是接应仙剑大会来的客人们。可是,每次参加仙剑大会的客人太多了,使得,客房的紧俏程度让人难以想象。为了能接待更多的客人,客栈几度改建,改到现在,除去了招待特别贵客的别院,变成统一规格大小的客房,入住的客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是一样的房间。
真正娇生惯养的贵客,嫌弃这样房间的话,当然不会住在这,也有的是法子。
花夕颜来到之后,亲眼目睹了有贵族直接将乘坐的马车变化为华丽的住所。
好在,他们一家三口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太子爷有时候游走天下,是连野外都睡过了,有张床睡,已经可以说是天堂。问题在于,一家三口只有一间房,莫非,今晚上,他要睡在父母中间?
从没有和父母一块睡的小太子爷,想到这儿,小颜立马一片通红。
花夕颜哪里知道大儿子离题老远了,吩咐柳姑姑将行李中那些最厚的衣服都拿出来,准备给儿子和他换上。明日听说这里还要下大雪,温度会更低,可不能感冒了。
翻着保暖的衣物时,花夕颜突然想到要拿这里的雪洗洗脸。这儿的雪,据闻与平原的雪还不同,沾有灵气。她想体会下什么叫灵气的雪。
柳姑姑听到她这话,去外面帮她弄点雪。
小太子爷坐在窗户旁的椅子,拿起本书掩饰自己紧张的小心情。花夕颜坐在太子对面,给儿子冲茶,侍奉儿子念书。
窗户里头,母子俩对面而坐的亲密剪影,落在了对面另一间客房的窗户里头。
贤王阮灏君眼睛慢慢眯了成条缝隙样,似乎在准确捕捉花夕颜脸上的一丝一毫。
宫皇后?
不,她骗得了他人,但是,绝对骗不了他的。
这人分明是花家的大小姐花夕颜。只瞧她一笑一颦,像是聚集了天地所有灵气的杏眸,流光溢彩,对着他,始终是那几分冷嘲热讽。恨,看不见。他原先总以为,他休了她,她该恨他恨到半死,结果表明是,她不仅连点恨意都别想在她眸里看得见,倒是在她双眸里明明白白对他写了两个大字:不屑!
他休了她,她反而不屑他了。说出去,谁能信?他反正是不信的。
一个曾经为了他去跳河的女人,能对他没有恨之入骨,能对他没有半点感情留恋?
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因为,她和他分手时敲诈他拿了他开具的那张欠条,不是后来还没有向他追究吗?
基于如此,他是情愿相信她是被东陵天子逼迫的。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化身成为宫皇后,又怎么会与东陵天子有了关系,但是,他绝对相信她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花夕颜。
现在,只要在众人面前剥去那层皮,让她露出花家大小姐的真面目来,到她无法否认的时候,或许,就此她能承认她对于他的那份感情,至今没变。不然,他贤王实在太委屈了!被他休了的女子竟敢对他不屑!
再有那东陵天子,那高高在上宛若云端上的男子黎子墨。早就看不顺眼了。只要揭露她是被他休过的女子,当众狠狠一块羞辱一把东陵天子。想到这儿,他不这么做绝对是不行的。
“主子。”常青进门,给他找了个添了炭火的暖炉进来,见他屹立在窗户前不动,轻声提醒,“风大,今晚要下雪。属下帮主子把窗关了吧。”
说了几句,发现主子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阮灏君一双视线,都像冰冻一样落在了对面的窗户。
常青顺他眼神望过去,望到了花夕颜,怔了怔:“这不是宫皇后吗?”
“宫皇后。”阮灏君嘴里玩味这几个字,道,“宫皇后不是死了很多年吗?”
常青想,莫非主子遗忘了吗?谁不知道宫皇后死而复生了。
“常青。”
“属下在,主子。”
阮灏君眯着的眼,追逐那个走出房门拿了个铜盆的柳姑姑,唇角落下一抹阴影:“对面的客人,似乎是找什么东西,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