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边,那富翁在见到大势已去之后飞快的后退,但是即便如此,也被小夜的鞭子狠狠的甩在背上,身受重伤。
人群呼啦啦的退散,而之后,羽林卫上来询问。
小夜站在那里,看着宋秋心,然后走过去,真诚的道:“谢谢你呀!你叫什么名字?”
宋秋心看着她,然后道:“宋秋心。”
“呀!”小夜眼睛一亮,然后,她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啊!姐姐说过你很好,你果然很好呀!你喜欢玫瑰花是不是?我将我园子里的玫瑰花全部给你!”
“不用。”宋秋心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将长剑插回剑鞘,“我救你,和你无关。”
为的,是当初宋晚致阴差阳错让她吃的那两竹筒果子。
自此之后,两清。
小夜看着她走远的样子,忍不住抠了抠头发,然后转头看着旁边脸色还苍白的沉瑾,问道:“喂,二傻子,你没事吧?”
沉瑾沉默了下去,看着小夜,摇了摇头。
小夜对危险向来没什么担心,既然解决了,再接着玩便好啦,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而沉瑾却呆呆站在那里。
他的眼前,仍然是危险来临的那刻,被她护在身后的场景。
他不是应该被推出去的吗?!
手中的糖人,握入手中,仿佛融化。
粘如掌心,忽而,浸入骨髓。
——
更深露重,小舟泊。
宋晚致闭着眼躺在小舟里,渐渐的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
一瞬间,她分明的感受到,下面的洛河河水每一刻流动的模样,还有距离她十米外的碧桃花树上,停着一只小小的鸟雀,正在慢条斯理的梳理着羽翅。
很新奇的感觉。
以前要凝聚心神才能感知的东西,此刻,就那样跌跌撞撞的入了耳。
她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灵觉,似乎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边的月亮都没有了,有一阵清越的乐声传来,那声音舒缓别致,仿佛空山新雨,似乎如她刚开始感受到的那些东西相似。
而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男子的衣衫。
她微微一愣,然后一转头,却发现旁边的人已经不见,她坐了起来,就看到船边站着的苏梦忱。
船已经靠在了岸边,苏梦忱只穿了一件中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片叶子,放在嘴边。
而刚才那般曲调,显然就是他吹奏出来的。
苏梦忱的曲子一顿,然后转过头,就看见了坐起来看着他的宋晚致。
他走过去,然后一伸手:“醒了?”
宋晚致借着他的手起来,抱起身上的布衣递给他:“多谢孟公子。”
苏梦忱不动声色的接过,道:“大概,为了方便,你不能再将我叫的这般生疏了。”
宋晚致点了点头:“是,这点倒是我疏忽了。”
现在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眼底,若是叫这么生疏肯定是不妥的,但是该叫什么,却似乎又不大想得起来。
苏梦忱含笑道:“叫我,梦忱即可。”
孟沉?
宋晚致想了想,然后笑道:“好的,嗯,孟沉。”
苏梦忱眼角眸光一转,眼底带了一丝深深的笑意。
宋晚致没注意,她抬头看了看四周,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梦忱道:“要到丑时了。”
宋晚致没想到,自己以为的那一瞬间,竟然就这样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想到他在这里等了自己将近两个时辰,心底里便有些过意不去,她的目光扫过他那已经积了一点水珠的发丝,心底暖暖的酸酸的,却是说不出什么感觉。
苏梦忱道:“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吗?”
宋晚致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回去的时候,且让我来撑船如何?”
苏梦忱笑笑:“好。”
宋晚致便走到船边,然后拿起竹竿,她其实并没有撑过船,然而她一竿子下去,感受着那水流的力度和方向,便轻轻一撑,然后,小船便滑了出去。
涟漪渐渐泛开,苏梦忱就站在她身边。
迎面的风吹来,带起两人的衣襟,簌簌然,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罢了。
将船靠岸,苏梦忱又去旁边,给大爷买了一罐好酒,放在那里才跟着宋晚致离开。
现在的长安大街依然还是不夜天的模样,虽然刚才发生了一场不动声色但是惊险万分的刺杀,但是在羽林卫的守护下,这场规模并不大的战斗并没有影响所有人的兴致。
但是当宋晚致走过那处的时候,还是非常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刚才那场惊险万分根据残留的痕迹就这样闪现。
宋晚致立马在人群中搜索小夜。
而后,隔着万千的人,她看见了小夜在远处看着火龙灯的模样,还有旁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沉瑾,一颗心才放下来。
苏梦忱站在那里,眼角未抬,就看见了黄鹤楼上那甩着大尾巴的小狐狸。
小狐狸一见苏梦忱的眼光,便谄媚的对着苏梦忱龇开牙齿。
苏梦忱却懒得再理它,而后继续抬眼,就看见了空无一人的珈蓝塔。
然后,他垂下了眼眸。
宋晚致看着小夜和沉瑾道:“小夜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应该是好事。”
苏梦忱看着沉瑾,嘴角勾起一丝深意的笑:“是,两人相遇,自有缘分。”
宋晚致笑道:“就让他们玩吧,我们先回去。”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苏梦忱道:“等一等。”
宋晚致停下脚步。
而后,苏梦忱便穿过人群,停在了一个卖东西的老人面前,那老人佝偻着身子,面前摆放的东西热气腾腾,那东西用黑色的竹筒包裹闷着,大概那竹筒看起来颇为破旧,而那老人又衣衫褴褛,所以许多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苏梦忱看着那老妇,从怀里掏出几枚大钱,然后递给那老妇:“大娘,给我一份。”
那大娘一见,急忙包了一个竹筒过来,她没想到还有人买她的东西。
她笑,因为年老,露出已经没有牙的嘴巴,一张脸皱巴巴,然而却带着最厚重的善意。
因为别人买她的东西便感谢的善意。
苏梦忱接了东西,道了声谢,然后托了那东西走到宋晚致身边:“呆了这么久,且先吃点东西。”
宋晚致微微一愣,没想到此人竟然细致到了这般地步,她抬起眼看他,然而却见他正将那竹筒剥开,一瞬间,晶莹如玉的饭粒带着茉莉的香气渐渐的缠绕而来。
苏梦忱道:“这是梁山移民的绝味,用的是黑山之竹,虽然瞧着不好看,但是这竹用寒地糯米伴着茉莉一蒸,味道极好。尝尝。”
说完,便用竹筒带着的小勺子轻轻的瓦了一勺,送到宋晚致面前。
两人站在角落里,头顶上便是一株绿叶萋萋的梅花树,宋晚致看着苏梦忱递来的东西,见他神色从容磊落,于是便也就微微低头,吃了一口。
一瞬间,那香味直直的透入肺腑。
他看着她低下的头,从他这里看去,只看到少女光洁的额头,还有小巧的鼻子下面那轻轻张合的红唇,仿佛绿意枝头那一点烂漫朱色,引人采撷。
苏梦忱问道:“可以吗?”
宋晚致微笑道:“果然不愧为梁山移民的绝味。”
这个人,也不知道踏遍了多少的山河,见惯了多少的人事,才能什么事都知晓,从烹茶到这等山野小食,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共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道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
“果然就只配嫁给农夫,下贱的农夫也只能给你这种东西吃了。”
梅树外面,宋含袖眼里带着怨怼的看着宋晚致,嘴巴却是丝毫不留情。
宋晚致只是伸手接过苏梦忱的那竹筒饭,然后一口口的吃完,接着,她才抬头,看向外面的宋含袖。
宋含袖冷笑道:“一个低贱的食物你也能吃的这么开心,果然是够配的!”
宋晚致看着她,一双眼睛古井不波。
宋含袖只觉得她看着自己,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不安,但是想到自己的姐姐马上就会找她算账,不由底气又足了起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哼!宋晚致,你害了我姐姐,你就等着吧!你……”
话音没说完,却突然僵住了。
而后,她就呆呆的看着点在自己脖子上面的那根梅花枝。
她记得,当初在天晟宴上,那个用梅花枝一招就将她制住的锋芒。
宋晚致微笑:“你说什么?”
宋白懿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想干什么?”
宋晚致一步步抵过去,那冰冷的梅枝让她忍不住节节后退。
灯火照出来,她们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周围的人迅速的聚拢来目光,然后,便有惊讶的眼神转来。
这,不是宋含袖小姐吗?
他们在仔细一瞧,然后宋晚致模糊的影子瞬间便闪现出来,然后,又有更大的惊诧涌出。
晚致小姐?!
她们到底是干什么?!
宋含袖只觉得自己仿佛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她一张脸顿时羞恼起来,她以为宋晚致不敢的!
但是哪里料到,宋晚致非但敢,而且还将她逼入大庭广众之下。
宋晚致依然微笑:“你刚才说什么?”
宋含袖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前的女子笑的风轻云淡,但是,那抵在她脖子上的梅枝却带着无边的锋利。
宋晚致将梅枝一送。
宋含袖只觉得脖子一疼,而后,她便涨红着脸,讷讷道:“我说你,说你这么低贱,的食物你也吃的这么开心。”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也能感受到那话中的讥讽,不由摇头。
“敢这么说晚致小姐,真是惘为秋心小姐的妹妹。”
“晚致小姐吃那是那些人的荣幸,这宋含袖小姐也太没理了。”
……
因为早就认识到宋晚致的厉害,这些人已经自动将宋晚致和宋秋心并列了,所以听到宋含袖这般说话都忍不住为宋晚致说话。
而宋含袖听到周围的声音,想起自己以前被高高捧着的样子,不由得恨不得挑开一个洞钻进去。
宋晚致却依然含笑:“还有呢?”
还有?!
宋含袖说不出话了,但是被宋晚致的梅枝一戳,顿时,吓得带着哽咽声道:“我说,我说,下贱的人,下贱的农夫只能,只能……”
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后,宋晚致的梅枝一拂,掠过她的手臂,膝盖,宋含袖只觉得一阵剧痛,而后,“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宋晚致指着她的额头,声音微冷:“宋含袖,你要说我宋晚致什么,我可以当成没听见。但是,我身边的这人,岂容你随口辱骂?!下贱?我看你锦衣玉食一副好皮囊,却才是最下贱的。我在天晟宴上说过,从此以后便是见到我的马你们都要避开,却没料到你还贴上来?”
宋含袖顿时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宋晚致道:“既然你不想在昭都呆,那么,就这样吧。”
宋含袖一听,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宋晚致道:“既然你说为你种田吃饭的农夫下贱,那么,你也去一下如何?陈国苦寒之地平遥,那里,倒是可以。”
宋含袖顿时尖叫起来:“你敢!宋晚致你有什么本事?!你凭什么?”
平遥!平遥那地方,便是最富有的人家也吃不饱,她,她怎么可以?!
宋晚致微笑的收回手:“那么,你就先看看我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吧。”
说完将梅枝一收,道:“你就先跪着吧。天地君亲师,在这里的每个人,可都是你的衣食父母。”
说完,不再看她,和苏梦忱一同离开。
宋含袖一张脸又红又白,她抬起头来,就看到所有人眼底那异样的眼光,她恨不得将宋晚致碾碎,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想站起来,然而却发现双腿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麻木的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一时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哭道:“娘亲!娘亲!”
人群都绕着她走,宋含袖哭叫着将自己的脸埋入地下。
怎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宋晚致和苏梦忱继续向前方走去。
宋晚致转头看着苏梦很,道:“真是抱歉,若非因为我,你倒是不用受这等气。”
苏梦忱含笑道:“何气之有?”
他看着宋晚致的眼眸,接着淡淡的道:“当日寒山大师问拾得大师,‘说我,羞我,辱我,骂我,悔我,欺我,骗我,害我,我将何以处之?’拾得大师回答,‘容他,凭他,随他,尽他,让他,由他,任他,帮他,再过几年看他。’依我之见,你这也与这差不多。”
宋晚致眨眨眼:“嗯?”
哪里差不多了。
苏梦忱含笑道:“世人说我,羞我,辱我,骂我,悔我,欺我,骗我,害我,我便羞她,辱她,骂她,悔她,欺她,骗她,害她。何错之有?”
宋晚致一听,愣了愣,接着便笑了起来。
“嗯,差不多。”
然而嘴边的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两人走着走着,却发现人群纷纷散开,渐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宋晚致抬眼。
宽阔大道,只有一人。
青衣孤傲,自有风姿。
宋秋心。
满街的繁华灯火,人们却不由自主为她让开,然后,以兴奋崇拜的眼光看向她。
但是,那个少女却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
她的目光看向宋晚致。
然后,她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们。
这是干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这少女是对立的,但是宋秋心回来时候和宋晚致一起吃东西却让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少女不是对手。
那是,惺惺相惜。
而现在,宋秋心又站在了宋晚致面前。
宋晚致也看着她。
接着,宋秋心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让整个昭都整整疯狂七天的一句话。
“宋晚致,七日后,珈蓝塔上,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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