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捅在方景城的腰腹间,方景城对这种伤已经习以为常了,怪异地笑了一声,夹紧了尤谓的脑袋猛地往地上给他撞去,撞得他头顶开花血流如柱,像条死蛇一样不甘挣扎了一番,等他不动弹了,方景城这才把他丢一旁。
听到头顶上有轰轰隆隆的声音,这些蠢蛋终于想到把这破楼拆了救人了,也还好,不算晚。
方景城笑了笑,柱着刀撑着身子起来想解开缠绕在傅问渔身体里的铁链,可是他手抖得厉害,关节破了皮和肉,看得见白骨都有刀痕,便使不上什么力气,更不知道那链子为何能像长进了傅问渔身边一般,半天没能把傅问渔放下来,只能抱着她的身子:“争点气啊傅问渔,挣脱这链子。”
傅问渔听得见方景城的话,也知道方景城跟尤谓大打了一场,更知道,方景城伤得很重很重,重到他连说话的声音都虚得快要断气一般。
她用力地想张嘴说什么,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就是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方景城想起当时尤谓将傅问渔这样缠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个规律,拘三魂,禁七魄,是哪几根链子来着,是不是按着顺序来,就行了。
他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试了又试,头上掉下来一些石头渣子,那是流七月他们在凿地。
一日一夜,他们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好像只一眨眼,天就黑了,又一眨眼,天又亮了。他们好听不见外面凄惨的尖叫声,也不管长老楼外可以铺路的尸体,末族的人疯了一般要涌进来阻止他们,绝不肯让他们带走异人。
杀伐四起,血光四起,这个让人倍觉恶心的族落一点一滴终于走到了他们的末路,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整个末族的上空。
温琅他们全都不理,他们只是祈求,他们虔诚地求着上苍,月转星移请你们慢一些,东方日出请你们慢一些,晨鸟寻食也请你们再慢一些,给我们多一点的时间,让我们再努力一些,救出下面那两个人,求上天,你再仁慈一些。
没有人敢哭,所有人紧绷着心弦,屏气静声不敢说话,像是任何话都会击垮他们脆弱的神经。
在他们摧枯拉朽的速度下迅速被拆成一堆废墟的长老楼,终于被打穿了第一层地板,进到了地下一层,这里看着像是几大长老秘密交谈说话的地方,但这里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的目地在更下面一层,于是流七月继续闷头苦凿,榔头锄头一起上,一个个都心急如焚,不知道下面的傅问渔和方景城到底怎么样了。
那些沉闷的,一声复一声的凿地声像拷打着他们的已经快要崩溃的精神,每一声下去,好像都离傅问渔和方景城近了一些,每一声下去,又像是他们离自己远了一些,小开红着眼睛,还没有洗去脸上的血,死死的目光盯着地面,他知道,他的问渔姐姐就在下面,就等着自己把他们救上来。
他握紧了双手,紧得指甲掐进肉里也不知疼痛,他只希望下一声闷响响起时,就能看到他的问渔姐姐。
当他们把这楼拆了,把这地凿了,当他们终于把地下二层打开了一个口,透得进来一丝光,方景城也终于找对了铁链的顺序,十根铁链从傅问渔体内抽走,那掠夺她身体里力量的铁链哗啦一声地掉落在石台上,蠕动的绿色符文安静下来,那些绿幽幽的萦绕在傅问渔身体四周的光也尽数回到她身体里。
悬在半空中的傅问渔掉落在方景城怀里,只是她暂时依然还是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被折磨了近两日的灵魂没有那么快可以得到复原。
方景城失去了所有支撑他不倒下的动力,四肢大开地躺在地上,傅问渔靠在他胸口,方景城似说非说有一句:“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傅问渔很想动一动问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可是她连眼珠子都转动不了,只能听着方景城的呼吸一声弱过一声,好像随时会死掉,她的内心焦急万分,拼了命地想要挪动身子,哪怕是动一动手指头也是好的,但就是什么都做不到。
方景城,方景城你继续跟我说话,说什么都好,说我们以前的那些事,说那时候在城王府里你帮我摘的青梅,说你带我看过的大片桃花,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些言不由衷的假话,跟我说说话,方景城,不要睡过去,醒一醒,活过来,最难的最苦的都过去了,怎么能在这时候放弃活着的念头?
你醒过来,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