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留恋竟不想顾这师徒情意。
只是他终究是我师父。七万年来都只是我师父。
我看着大片大片灼灼的桃花,轻声道:“师父如此拥着徒儿,竟不怕外人道是不伦不类么。”
师父垂着眼帘,低低笑了,道:“那弦儿觉得是不伦不类么?”
我还是心里挣扎着自他怀里躲了出来,道:“师父不怕,徒儿怕。师父高高在上声名显赫受三界瞩目,名声坏不得。”
师父怔怔看了我半晌,随即伸手拈起我头发上的花瓣,却清清浅浅道:“过几日,弦儿随为师下凡罢。”
我没问缘由,不想答应。但口中终是不由自主道出了一声“好”。
(三)
第二日,昆仑山上泠染与墨桦一同到来。依旧是一红一白,很是炫目。
是大师兄将他二人引至师父书房的。
我去了师父书房,只站在门口就见泠染看着大师兄的神情有些怔然,欲言又止却被墨桦拉住。
大师兄的事,闹得三界尽知。
我与大师兄在门口错过。他温温与我道:“小师妹快进去罢,客人等得快着急了。”
我低头淡淡应了声:“有劳大师兄。”
泠染见了我立马过来拉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一段时日不见,弥浅竟消瘦得如此厉害。”
我咧开嘴,笑:“哪有。今日你倒是舍得来看我。”
我走了进去,看见师父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大红的柬子。师父悠然地喝着清茶。我便忍不住好奇道:“泠染是专程来送请柬来了?怎么,莫不是泠染也想做一个仙会?”
墨桦走到我面前,向我递出一张柬子来,似笑非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狐疑地看了看墨桦满面春光,翻开了柬子,霎时手就抽筋了。这、这这这……不是喜帖么?!难道……难道,他们……要成婚了?!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墨桦,再看了看泠染。泠染面颊微红,侧脸看向窗外。
我忍不住弯起了唇,笑睨着墨桦与泠染,道:“恭喜恭喜,恭喜二位。”
墨桦向我拱拱手,挑了挑眉,道:“还要多谢司战神君与小仙友相助才是。”
泠染耳朵机灵,闻言猛侧回头来,直勾勾看了看我师父,再看着我道:“弥浅,你们助他什么了?”
我心肝缩了缩。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幽怨地抬眼看了看墨桦,不想他正露出一股子狡猾的狐狸笑!
墨桦,你个天神奶奶的,敢整我!
我赔上笑脸,与泠染软声眼巴巴道:“泠染啊,我一向与你并肩作战自始自终都站在你这边,何曾助过他什么!你莫不是不相信我?”
泠染思忖了下,道:“我如何可能不相信你。”她转身又对墨桦呲牙咧嘴道,“唔,混蛋,休得污蔑我们家弥浅!”
墨桦眼角抽了抽。
我对着墨桦大笑三声,随即边瞅着墨桦变黑的脸色边问泠染:“喂泠染,你不是立志要娶一个武神仙么,你说像墨桦那样的文神仙狡猾多端又满肚子坏水还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何最后还是要娶了这个文神仙?”
泠染嗫喏了半天,才道:“其实、其实他、他也算半个武神仙。”
我恍然大悟道:“哦哦!我差点忘了,文曲仙君是位文武双全的神仙!”
“弥浅!你竟敢笑话我!”
(四)
泠染与墨桦的仙会办得很隆重很热闹。自鬼界到文曲宫,皆是宾客满席。
我与师父初至鬼界,见鬼界一扫往日阴郁的气息,到处变得喜庆洋洋,倒也还难得。只是想不到,与我相伴那般久的泠染,今日便要嫁人了,如何都有些恍恍惚惚。
泠染穿着一身嫁衣,脸颊嫣红,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妖冶和风情。
我为她梳头发,学着凡间女子嫁人的模样,从头顶梳至发尾,意味着日后能顺顺利利,能与夫君相亲相爱。
今日难得泠染安静了许多,坐在梳妆镜前。
我调笑道:“女子嫁人本是件大喜事,奈何一到泠染身上便像是愁事一般。”
泠染睁着水汪汪的凤目,自镜子里边看着我,道:“我有些惆怅。”
我问:“有何惆怅?”
泠染垂下眼帘,道:“今日我随那混蛋上了天庭,还不晓得下次你我相见是何时。我时时刻刻不在你身边,怕是你要受人欺负。”
我鼻子微酸。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可是答应过我了,日后若谁欺负我,我让你帮我砍谁你便砍谁。你莫不是想后悔?”
泠染急道:“怎么可能会后悔!”
我吁了一口气,道:“那便好。谁说你日后不能常来见我?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随墨桦一齐下来看我便是。”
泠染弯了弯眼,总算露出了笑,道:“也是。”
似想起了什么,我便忍不住开口问:“泠染,我一直不晓得,你不是不稀罕墨桦么,为何最终还是要嫁与他?”
泠染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幽幽问道:“念想一个人念了七万年,很苦罢?”
我似乎明白了,便道:“嗯,是很苦。莫说七万年,仅仅是念而不得就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