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低头不语,在一颗大树下呆呆久坐,目光散离,一直坐到了夕阳西下,悲钟长鸣至日暮。
苏倾栾叹息了一声,提着一壶酒,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轻声说了一句:“喝酒吗?我陪你。”
“坐。”
凌渊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酒坛,自顾自地便仰头一饮而尽,酒坛在指尖落地,碎了一地的凄凉寂寞。
苏倾栾眼中全是凌渊的孤寂落寞的倒影,她未曾多言语一句,背靠树干而坐,就这样,静静地,守着他,直到星辰满天。
月光下,歪歪斜斜摆在凌渊身旁泥地上的红色烫金喜帖折射着刺眼的光芒,仔细辨认,赫然可见几个清晰的大字:
——赵合欢。莫天。大婚。
凌渊眼中的迷离,唇边的苦笑,塌圮了一地的落叶,以及碎了一地的酒坛碎片。
“还有酒吗?”
凌渊回头问向了背后的苏倾栾。
“要多少?”
回答是千年不变的不诉离殇。
***
音天门。后山。
白肃箫自顾自地不断地举着千斤顶。
已经一百一十下了。
而看着眼前这个趋势,一点都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白肃箫!你这样到底累不累!你师父又没让你来举千斤顶。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在一旁呆了许久的杳之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将他的七珠宝剑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弹起了尘土。
“你管我累不累!你这样总是跟着我,你累不累!”
白肃箫喘着气,大汗淋漓,仍然坚决不变地举着千斤顶,语气里却是生着闷气的不耐烦。
“我累!可是我觉得值得!至少我敢于去追求我想要的爱情!可是你呢?你不过就是因为赵合欢要大婚了,那个人不是你,你便在此处跟自己过不去!”
杳之捏着粉拳,几乎是吼着说完了这句话。
一旁欲前来通知用膳的小师弟被吓得连连吐舌闪躲了出去。
“你是你。我是我。不要将你和我混为一谈。”
白肃箫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说出伤害到杳之的话,可是,心中的火气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浇灭。
到头来,还是说了绝情的话。
“你这个懦夫!白肃箫!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这就离开音天门!你就在此地举你一辈子的千斤顶吧!懦夫!”
杳之擦着眼泪风一样地转身便离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后山。
白肃箫仰头长吼一声,“砰——”的一下便将已举过头顶的千斤顶扔向了山壁之上,簌簌滚落下碎石,尘土迷蒙了他痛楚的眼。
杳之说的对。他在嫉妒。
下月初二。大婚。盼。
仰天长叹。
***
洛阳城。皇宫内。
小兰泣趴在展轩的大腿上,昏昏欲睡,口水将展轩雍容华贵的龙袍已然浸湿了一片。
这院落,是合欢曾经居住过的寝宫,那月的梅花已谢,却姹紫嫣红地开满了百花,弥漫着满园满屋的花香,让人有些微醉。
月色皎洁地铺陈而下,倒映于这池水之中,恍然间,展轩以为瞧见了合欢的影子。
他手中拿着一张大红色的喜庆请帖,烫金的大字清晰可见。
一旁,是散落了一地的奏折,没有批上朱红色的“阅”字。
“小兰泣……你知道吗……你的合欢妈妈……要大婚了……下月初二……”展轩低头摸了摸小兰泣的发,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小兰泣许是在做着香甜的美梦,浅浅地,在嘴角拉出了一丝淡淡的心满意足的笑意。
“看来……你也觉得……这是天作之合……是吗?”展轩的头,低得更深了,手,也顿在了原处。
只听见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多少忠臣奏议国不可一日无后,起码要先进行选妃大典。
他,身为一国之君,多少次又以各种正当或者不正当的理由,推迟着此事。
以至于洛阳城的坊间甚至有流言称,当今皇上好男风,所以至今未纳一妃。
只有他知道,他想将帝后之位给她。他想将万千宠爱,独独集于她一身。
纵使,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他。
该死心了吧。
仰头长望明月,闭上眼,一滴君王泪,为卿而留。
滴在了万花丛中,寻不到,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