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自己是不做他人之想的五百年一出的天纵英才,唯有自己才是那九五之尊,就算是做不了皇帝,在这片文明的土地上,事实上每个人都自以为自己是皇帝。
每个人都渴望是那众星罗列环绕的明月。
因为有了自我崇拜,人类的个人崇拜的劣根性才世代不绝,并且因此而斫丧人类的性灵和独创性,人类因为这种劣根性,不得不猥琐在暴君独裁者和野心邪教教主的铁蹄与诱惑之下,不得不变得千篇一律,万人一面,一个个都是心怀勃勃野心,要把别人踩在脚下的奴役他人的奴才。
虽然大家会觉得他们的自我崇拜乃会生发出自信,进而创造与别人非同一样的成就和骄傲。
可是,事实上绝非如此。
曹孟德知道此人只能算是太平盛世的纵情郎君,温柔富贵乡中的花花公子,于乱世之中,倘若不是托庇于自己的威强睿德,雄才伟略,那么这个傅粉何郎保全性命尚且不易,更不要奢谈什么建功立业。
此人不能托付大事,更无有济世之才,虽然成了曹孟德的女婿,成了万人艳羡的魏王的驸马爷,可那又怎么样呢?
曹孟德的另一个女婿还是汉献帝呢,可是曹孟德对汉献帝还不是凌辱欺压,便是横加羞辱,他挟持天子,岂不是如做傀儡玩偶么?
曹操的儿子就算是对自己的亲弟弟尚且不放过。
以毒枣毒杀那位要做卫青霍去病,率兵十万横行,驱逐胡虏,有万夫莫敌之勇力的任城王曹彰,又把一个才情独步千古的曹子建逼得流转无恒,终日迁徙,势若累卵,又赠送一个金缕玉带枕,让亲弟弟活在忧伤之中而不能自拔,如此残忍的手足相残,更何况区区一个曹家的女婿呢?
本来曹家文采武功独步天下,无有必亡之理,可惜曹氏亡于自己儿孙的自相残杀中。
何晏岂能不知道这一切呢?
所以曹孟德和儿子文帝曹丕都给他个驸马都尉的虚名,让他领一份俸禄干薪,深知如此家族的内讧和厮杀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何晏,索性也乐的河水不洗船,用一份丰厚的优渥待遇让自己有时间钻研黄老之术,清谈之学。
如果一直就这样,那么中国历史上,很可能多一个博学高文的美学士。
可惜,中国做学问的读书人十之八九做学问,读书,考据义理,都不是为了求得心灵的自由,学识的增益,更不是要开宗立派建立一门令人刮目相看的学说,而是把做学问当成晋谒帝王,结交权贵的捷径。
的确,终日清谈,做作学问书抄之类的冗黄老之术固然好似一派道骨仙风,可于此乱世之中,岂能有益于世道与兵强马壮呢?以如此空谈无物,又岂能入得了曹操这种不慕虚名而处实祸,以江湖未静,不可退位的霸道蛮横者的法眼呢?
无论是曹孟德,还是他的儿子,都知道这样的书生空想有余,行事不足,就是到了曹孟德的孙子魏明帝的时候,依然对这位长辈不大瞧得上,说他轻浮有余,沉稳不足,也并未授予他如何了不得的官职。
曹魏历代皇帝都是短命,四代下来,也不过是三几十年,好歹这位何晏未能沦落到冯唐九十多岁才得蒙天子盛宠垂青的地步。
可惜这位何晏的才能智慧比冯唐可是差得远了,兴许是他被曹家的内讧和手足相残的残酷冷血给吓的智慧全失了。
事实证明,他既不能做平定国家忧患的能臣,更不能做辅弼君王成就大事的伊尹,吕尚与管仲。
只是他偏要做能臣,偏要做辅弼君王的伊尹,吕尚与管仲。
到了曹魏的末代天子高贵乡公曹髦无人可用的时候,终于对他托付大事,他以为终于等到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
他兴奋而急切,急切想施展自己的一番报复,他见过曹孟德的威风八面,也领教过曹丕狠辣凌厉的手段,他以为与这些厉害的角色一起的时间久了,自己也变得厉害了。
哪知道这位傅粉何郎运气实在太坏,碰到了让三国第一强人曹孟德都看走眼,让底定三分,名垂宇宙的诸葛孔明都束手无计,且智谋手段丝毫不输给这位卧龙先生的司马懿。
而且这位司马懿虽然没有与汉高帝,光武帝成为并列的开国雄主,可是完全可以睥睨他的岳父魏武帝曹孟德,而且司马氏族的江山,也多半是这位司马懿所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