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留鸟
就这样,我像候鸟一样,从成都郊区,来到了二环路旁的崔家店栖息。
其实我非常喜欢在城市里不断迁徙,因为那比较像野生的候鸟。只有麻雀和家禽,才喜欢固定在一个窝里。我深知,一旦当我们的居住地被几十年一成不变地固定,生活模式也就被驯服了,而同时可能被驯服的,还有我们的心。
我的思维一直比较另类,对约定俗成的种种,我喜欢质疑一句:为什么非得那样?
是啊,为什么非得将自己宝贵的人生,固定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
我们是人,不是树。
虽然,人不是树,但在这个现实世界里,许多人的一生,就是从事寥寥可数的几个固定的工作,或者用一生积蓄换一个固定的住所,就像一棵树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小花坛里,时间久了,他们会认为理所当然就该那样。人们往往迫于思维和习惯和压力,自己绑架了自己。
而且,人作为一种社会动物,本质上是从众的。一大特点是普遍缺乏与大众不同步的勇气。别人买了房子,就像树一样有了个花坛做窝,你没有,就仿佛无根的浮萍,会让人看不起;别人都结婚了,于是你也必须结婚,哪怕你并没遇到满意的人,否则会让人觉得你是怪物;别人住在一个地方终老,于是你也一住几十年,完全没体验过同一城市里不同地域的居住感受;别人守着一个工作,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行为,于是你也不敢辞职,哪怕你已经厌倦透了你目前的职业……
对此,其实要解决很简单,就是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真实地面对你的内心,问自己:你真甘心就这么过一生吗?
我的回答是不甘心,于是,多年前我辞了职,当了一个自由职业者。
然而,体制外的世界并不好混,炒股、炒期货的人生充满艰辛,我的生命像候鸟那样,不驯服地迁徙,自由地飞翔,然而到了30多岁,路却越来越窄,人却越来越孤单。
也许是为了抵御这种孤单,几年前我开始在微信上开了个公众号“财经作家雷立刚”,每天记录自己颠沛流离的生活片段。无意之中,渐渐竟成了“知名号主”,拥有了大量粉丝。每天,那些粉丝们都守在微信上等待我更新日志。有时候,我也很好奇,那些守候在虚拟世界里等待我文章的粉丝们,在现实世界里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我其实并不了解他们,但他们确实让我寂寞的生活变得有了光彩,给了我不断更新公众号的动力,于是,我就不断地写了下去。
写的内容,基本上是遇到什么生活,就记录什么生活。那段时间搬到了崔家店,自然地,我的公众号里重点记录的,变成崔家店这个地方。
说起崔家店,虽然2012年时已经属于成都二环附近的较繁华地段,但在我读大学时,崔家店还给人一种十分荒凉的印象。记得大学快毕业那年,我曾骑自行车,从九眼桥骑到万年场再骑到十里店,一路风尘朴朴,时不时有大货车开过,喷我一脸的灰尘。途经崔家店,记得那里有个“成都机车车辆厂”,老旧的大门,低矮的棚房,真没想到若干年后,物已不在,人亦已非,而我这个与这地儿原本完全不相干的人,竟然会到这里居住。
这天,我在公众号里感叹道:“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假设活70年,其中哪怕只有一年在某个地方居住,也意味着自己生命的70分之1,与那个地方发生了关联,所谓命运,就是自己一程又一程的生命,与一个又一个的地理坐标,所建立的神秘联系。我相信,有一只无形之手,将我们在不同的时间,安置到不同的地点,对此,我想或许可以称之为命运。”
以上完全是出自我手、绝对原创的一个感叹,没想到,隔天,我公众号的评论栏里,一个粉丝留言说:“我父亲也曾经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啊,是真的吗?”我在心里大吃一惊,竟然有一个“父亲”,和我有类似的想法。我诧异地又看了看那个留言,发言的粉丝叫做“留鸟”。
我在习惯上是很少和粉丝互动的,但从那之后,我开始和这个留鸟比较多的互动。夜深时,我们甚至在我公众号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但每次天明,我会用号主权限,把那些聊天都删除了。我不想留下什么痕迹,因为那时的留鸟,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虚拟世界里的符号,唯一意义是可以让我寂寞的夜晚有个说话的对象,至于其他,甚至于他究竟是男是女,我都不清楚。
但没多久之后,我知道了他不在中国,而是在法国。
原因是一个夜晚,我在公众号里感叹卖房之难,他留言说:“其实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是最活跃的,法国的房子,买卖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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