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亦是脸色愤然道:“太后今日不问,臣也是要说了。太后纵容义渠君,还要到何时啊?若是说当日他助大王登基有功,当年禁军中鱼龙混杂之时护卫有劳,那太后以金帛土地封赏之也就够了。若太后与义渠君有情,单留义渠君于宫禁,纵有风议,也是小节。可如今义渠人在咸阳屡犯商君之法,虽然臣曾经答应过太后辅佐内政,但太后若再这样纵容下去,臣恐怕就无法再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芈月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这些男人自以为是,非要把好端端的事情延误到如此严重才肯说出来。
她倒也奇怪,这两拨人彼此看对方这般不顺眼,却偏偏在此事上如此有默契,不过怀了孕就当她是个易碎的陶器了,如今等她一生完,便又不约而同地表示自己为了她忍受了很久。
见樗里疾气鼓鼓的,芈月都不忍说这是他们双方隐瞒导致的后果,只得叹道:“义渠人生长在草原上,放马牧羊,行猎征伐,全没有市集交易的概念。他们在外征伐,回到部族之内,大家的东西都是共享的,所以也不懂得在咸阳拿东西是要给钱的。他们习惯了大块吃肉,大口饮酒,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原也是旧时风气。若在草原之上,是习俗,可是到了咸阳,才是犯禁,是违法。”
樗里疾昂然道:“可如今这里是咸阳,不是义渠。我记得太后曾经说过,秦国推行商君之法,无论王公大臣、庶民百姓,都必须遵守,违法必究。若是义渠人成了法外之臣,这大秦的法度,恐怕会成为一纸空文。”
芈月摆摆手:“我会劝义渠君在咸阳城外设一军营。义渠人不得擅出军营,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可以开列单子,由我的内库出钱购买送到军营中去。他们自己军营里头,行他们自己的法度,要喝酒要斗殴,也由他们。我说过,商君之法必须执行,任何人都不可以违背。之前若有违法之事,是我未曾昭示于他们,所以就由我出钱,以钱代罚如何?”
樗里疾却不满意:“太后既言商君之法不可违,为何违法之人,还能够逍遥法外?”
芈月沉默良久:“你意欲何为?”
樗里疾道:“将犯法的义渠人一一依法处理,而不是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
芈月摇头道:“我若不同意呢?”
樗里疾吹胡子瞪眼道:“这须不是一二桩小事,而是多起恶性事件,太后要庇护义渠人,不怕乱了秦法吗?”
芈月盯着樗里疾:“义渠人进咸阳,是我同意的,但义渠人在咸阳闹事,你却不应该隐瞒于我,以致我不能及时处置。到如今事情越闹越大,你才告诉我。这是我之过,还是丞相之过?”
樗里疾脸微一红,他与嬴稷按下此事,固然有避免芈月孕中受惊的好意,却也有等事态恶化了趁机收拾义渠人的打算,如今被芈月揭破,反而镇定下来,道:“太后是大秦太后,自当站在我大秦的立场。义渠人不能成为法外之民,太后的内库拿来为义渠人偿付,这未免是以私情而害公义了。臣请太后明鉴。”
芈月盯着樗里疾,直到对方不得不低下头来,才道:“我自然还是秦国太后……缪辛,把上次那个竹简给他。”
缪辛忙去取来竹简,递给樗里疾。樗里疾低头慢慢地看着竹简上的内容,脸色越来越是严峻,他合上竹简道:“老臣愚钝,太后之意是……”
芈月冷笑一声:“樗里子,我说过,国政交给你,征伐交给我。可你的眼睛,却不能只盯着国政。我们的邻居可是一点也没有松懈啊。你看看赵侯雍的举动吧——三年前,赵国与燕国联兵拥我入秦,成为这六国中的大赢家。可他们回师途中,又联手灭掉了中山国。赵国扩张至此,仍不罢休,赵侯雍在国内强势推行胡服骑射,此后数次战争,赵国均未有败绩。为了得到更多的良马,他收服了林胡和楼烦两支胡族,并趁我们对付季君之乱无暇分神之际,入侵我秦国榆林之地,得到大批草场和良马,他意图何在,你当看得清楚?”
樗里疾不由得点头:“车战亡,骑战兴。赵国如今推行的胡服骑射,对国势的影响,不下于先孝公推行的商君之法啊!”
芈月点头道:“三年来我们困于季君之乱,让赵国占了骑战的先机啊。如今我们已经失去榆林之地,就不可再失去义渠。樗里子,过去打仗以兵车为主,有千乘之国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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