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进来,一个不好,怕不立时就是一场泼天大祸。
这个老贼,该死!
“陛下!”就在杜甫心中焦急之余,旁边侍立的毛纪忽然站了出来。
弘治帝细长的眼眸一眯,淡然道:“毛卿,你有何话说?”
毛纪深吸一口气,暗暗咬了咬牙,略一犹疑,随又昂然道:“陛下,臣以为,李公公此言大为不妥。”
李广面色一变,眼神阴冷的瞅了毛纪一眼,心中暗暗记下。
弘治帝却哦了一声,返身往软榻上坐了,平静的问道:“有何不妥?”
毛纪脑门上微微有汗沁出,却没有半分迟疑,上前再拜道:“李公公说那苏默胆大妄为,又与当朝国公牵连,这分明是攀扯妄言之语。臣尝闻圣人不以亲亲相隐而罪,盖因血脉之连,乃天地大道也。英国公之与苏默,臣亦有所闻。二人因世交之故,称为伯侄。此,私交也!国公乃国之柱石,其祖辅佐成祖靖难定国,世代忠良,何曾因私废公耶?若只以猜忌之言,捕风捉影之事罪之,岂不凭惹是非,寒了忠臣之心?此必也令圣誉有污,贻人口实,决不可为!”
说到这儿,略略顿了顿,又道:“再者,臣记得太祖曾有言,内侍及后宫者,不得干政!李广以阉宦之身,妄论国公之尊,此谮越也!若此例一开,国家危矣!社稷危矣!臣斗胆,敢情陛下治李广擅专妄言之罪!”说罢,撩衣拜倒,伏地叩首。
李广大惊失色,本还以为毛纪只是书生气发作,跳出来跟自己唱唱对台戏的而已。可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显然是欲要致自己于死地。
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个人?竟至于此?这些个腐儒,真真可恨可恼,个个都杂家过不去,真是该死!该死!
只是心中大恨,面上却是半分不敢表露出来。当即噗通跪倒,咚咚咚的磕头不已,大哭道:“爷爷,爷爷,老奴冤枉啊。老奴岂敢如此狂悖,所言所语,皆是为爷爷着想啊。老奴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但凡有半点忤逆,天厌之,地厌之,求爷爷明察啊。”
这老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弘治帝看的又是心烦又是不忍,不由的沉吟道:“这……”
旁边杜甫心中大喜,也是没想到毛纪竟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给了李广这货一记狠着。虽然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但这不妨碍他暗中偷乐,更在急速的算计着,要不要此时站出来,再给填上一把火,彻底将这李广送进地狱算完。
只是他这还不等动作,忽听的殿外一阵脚步声响,登时不由一愣。要知道这里可是弘治帝讲学之所,哪个活腻了的敢不经通传,就擅自进来?
只是等他一眼看到进来这人后,顿时便释然了,老脸上不由的闪过一抹苦笑来。
大胆闯进来的这人却是个半大孩子,生的头角峥嵘。一身淡黄锦龙袍,却把袖口裤脚扎束起来,打眼一看不似龙袍,倒像是胡服一般。上的殿来,不等人站稳,那声儿却先响了起来。
“父皇,父皇,快快来为儿臣做主。此番却是活不得了,真真恼煞个人!”
好吧,来的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当今大明太子、弘治帝和张皇后唯一的子嗣、未来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这讲经阁旁人不敢闯,但是对于这位主儿,又何曾有半点顾忌?在弘治帝和张皇后的宠溺下,这位爷别说闯这讲经阁了,便是一把火烧了这屋子,怕是也没人敢多说半句。
果然,弘治帝原本刚要阴沉下来的面容,在看清是朱厚照时,顿时由阴转晴,似乎便连眉毛都笑了起来。
“吾儿,何事如此冒失?慢一点,若要摔着,须仔细你母后不饶你。”看吧,妥妥的一个慈父的嘴脸,这一刻的弘治帝,哪还有半分帝王之威?
说起来,也不怪弘治帝这般宠溺。一来是作为唯一一个健康成长起来的皇子,又是长子,子嗣不旺的皇帝陛下和皇后,难免要着紧一些;
这二来嘛,眼下的朱厚照毕竟才不到十岁,仍只是个孩子。别说弘治帝本就不是个酷戾的性子,即便是严格意义上的严父,那也当是在皇子成年后的事儿。又有哪个父亲,会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身上演什么严父的戏码?
正因如此,这才有了朱厚照眼下的毫无顾忌,放肆恣意。而且,就殿中此刻的场面,这小太子来的可不正是时候?无形中,已是将弘治帝尴尬的局面顿时化解掉了。
对此,杜甫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无奈,悄悄的将刚要迈出的脚步悄然收回,重新在阴影中化作一尊雕像。
而毛纪也是心中暗叫可惜,不得不起身对朱厚照见礼之余,眼神暗暗瞄向李广,却不其然正迎上李广一双阴冷怨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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