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快去洗澡吧,我自己来,”我走过去想拿吹风机,他手一扬,另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你坐下来。”
他的眼里闪着执拗的光芒,我无意跟他多言,于是默默坐下来。
吹风机呜呜呜的叫了起来。
自远的手轻柔地握住我的一把湿发,不住地轻颠,吹风机的暖气熏过来,隔着远远的穿衣镜,我看见自己的头顶有水汽蒸腾,水汽下是一张迷茫惨白没有表情的脸,像是电影里的鬼。
那是我的脸。
因为头发太长了,差不多吹了一刻钟左右才算是干了,自远关了吹风机,将我拉起身来,“站起来我看看怎样。”
我静静地,由着他看。
他伸手将我衣服上的几根落发取下来,卷起,然后小心地压到他身旁的一本书上,这是一本王小波的书,刚才我洗澡的时候他大概一直在看着,我心里隐隐有些异样,他一向是不爱读书的,是读给我看的么?这么难为着自己,何必呢。
见我朝他看,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现在开始我也要多读点书了,至少以后别再把芍药当成牡丹了,是不是?”
我笑笑,“你先去洗澡吧,洗完了送我回家。”
他呆了呆,“你还要回家?外面下那么大的雨。”
我垂下眼帘不看他,“反正是坐车,我不是说过今天要回家的吗?”
他伸出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声音低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缓缓摇头。
“我知道你在生气,”他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下巴抵住了我的额头,“可是你这个样子回去,你的脸……”
我一愣,推开他快速走到镜子面前。
镜中看得清楚,我的左侧脸颊上有五指分明的印迹,像是刚刚用粉彩涂抹过的。
这情形是何等的相似,记得不久前我这脸才被人打过,今天又被人打了,不过这一次脸上的痕迹更为重一些,由此可见他当时真的是用足了力气。这世上跟我有关系的三个男人,已经有两个打了我,而且时间间隔不久,看来我真的是那种该打的贱女人。
我望着镜中自己的花脸,突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不染——”自远的声音带着惊惧和担忧。
我转过身去,用力在脸上揉了揉,笑笑道:“我没事儿,只是觉得很好笑罢了,你快去洗澡吧,要不然你身上就该发臭了。”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我,“那你还要走吗?”
“不走了,”我说:“你去自己房间洗澡吧,我看会儿书。”
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好,那就好,我这就去洗澡。”
他离开后,我拿着一本书翻了两下就放下,然后一直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雨,心里就跟长了野草似的,又空又荒。
我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想起孟西平留在我手臂上的那种触感,想起他决然的放手,我感觉自己这辈子似乎都已经过完了。
已经没得选了,自远就是我的归宿。
自远不久就从他房间过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我注意到他的膝盖处突然贴了一块膏药,便问他怎么回事。
“刚才洗澡太急了点,不小心摔了……”他上前揽住我,喃喃道:“明明知道你不会走,但我还是怕你突然消失了。”
我伸手想推开他,“怎么会呢?我又不会开车。”
他一手用力拉住了我的手臂,并将它们环抱住他的腰身,一手则将我的脑袋按进他胸口,我僵了僵,下意识想抗拒,但听到他心脏发出剧烈的咚咚咚的声音,不知是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我终于没有松开手,相反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他怀中。
他将我拥得更紧了。
我的心渐渐的有些发软,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不愉快都是自己坚持的幻觉,如果我以后不刻意去想,一定是可以忘记的。
就这样相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自远轻轻推开了我,柔声道:“我们去吃饭吧,我想阿姨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很乖巧地点点头。
吃饭的过程是个绝对安静的过程。
自远边吃边看我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其实我已经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就算生气,我也不是生他的气。
我至多是气自己。
这个晚上我毫无节制地吃了好多,保姆阿姨的手艺真的不错,尤其是土豆烧牛肉,软嫩入味香气浓郁,我吃了不少,直吃得感觉肚子发胀了才不得不停下来,放下筷子后,我惊奇地发觉,人一旦放纵了口腹之欲竟然能产生眩晕一般的快感,所有的烦恼似乎都消失了。
2,
晚饭后我径自去了自己房间,窝在床上看书,听雨声。
自远到我房间来送了一杯水就自动出去了,很久都没有过来,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用面对着他,我感觉轻松自在了许多。
我不是讨厌他,只是他……有时候真的让我感觉透不过气来。
他无疑是爱我在乎我的,但是照着目前这个情形下去,我以后的日子可以想象。
但要我现在离开他,我也不忍不舍得。哪里还找得到这么在乎我的男人呢?这世上一定再也没有了。
老天,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何时书从手中滑落,我斜倚在床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朦胧中似乎有人将我轻轻放倒,然后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没有动。
我是被一阵轻微的呻吟声惊醒的,醒来时发现自远的一只手臂环绕在我腰间,那只接触到我皮肤的手,掌心火烫火烫的,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呻吟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我赶紧转过身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同样是滚烫滚烫的。
很明显他发烧了,而且热度很高。
我心中一慌,忙坐起身推他的肩,“自远,自远。”
他发出一声声难受的闷哼,眼睛始终没有睁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我又心疼他又埋怨他,回家后那么长时间不换下湿衣服,这不是自找的么?
我去洗手间拿了一条湿毛巾放到他额头,又将一条湿毛巾叠好了放进冰箱里备用,然后开始四处翻找房间的各个柜子,但却什么药都没有发现,我没有办法,只得走出房间叫道:“阿姨!阿姨!”
保姆阿姨很快从她房间匆匆跑出来,一脸的睡眼惺忪,“怎么了?怎么了?”
我问道:“这家里有没有什么退烧药?自远病了。”
“啊?”阿姨看上去有些紧张了,“我不知道啊,自远平时很少住这里的,要不先用冷毛巾敷一敷?”
“知道了,”我按住额头挥挥手,“你休息去吧,我来想办法。”
走进房间看到自远难受的样子,我想了想,掏出手机来,一看是夜里11点,还不算太晚,于是我直接拨通了自悦的电话,“自悦,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搅你,你哥发烧了,你知道这别墅的常用药放在哪里吗?”
自悦说道:“不知道啊,估计是没有的吧,我哥以前很少住那儿的。”
我顿时急了,“那怎么办呢?现在太晚了,药店肯定已经关了门,自远他现在烧得很厉害,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你别急,我想想,”自悦顿了一下,“我先打个电话,等会儿再回给你。”
自悦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别担心,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在家等着。”她说完便断了线。
她说我们?
我隐隐地感觉到她要带谁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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