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某些有条件的还会在门外,给征服者唱歌跳舞助兴。
全是软骨头,统统是没卵子的懦夫。
勇气和血气这种东西,对这些人来说,纯属累赘。
尊严和人格,更是虚无缥缈的奢侈品。
所以,卫律好奇无比:“汉朝人到底在黄支做了什么事情?”
大魏的贵族们,立刻轰然大笑起来。
大鸿胪郭闻更是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陛下……”
“汉朝的那个楼船校尉,在黄支……下令废种姓之制,令民再无贵贱之分……”
“更强令当地的贱民和贵种走一条路……”
“于是激了众怒……”
“那些当地的贵种倒还无所谓……然而那些贱民却愤怒无比,不过数日,黄支及附近数国皆反……”
“数万之众,切断了黄支通向其他各国的道路,封锁其粮食与饮水……”
“更妙的是,黄支左近十余国,皆以遣使来朝,求陛下派兵协防,保护各国,免遭‘邪恶魔鬼的侵蚀’……”
“为此,甚至有国王愿意每年增加一倍的供奉!”
卫律听着,傻掉了。
然后,他也趴在了御座上,哈哈大笑起来。
“妙!妙!”
“这身毒人真是太妙了!”
“吾等杀他父母妻儿,不反……”
“掘其祖宗陵寝,不反……”
“苛捐杂税,不反……”
“汉朝人不欲其为贱民,反倒是反了……”
“真是有趣,真是有趣!”
本来,卫律还打算,若汉朝势大,就卷起铺盖去找李陵。
现在,他已经决心,与身毒共存亡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地方的百姓与人民更好统治和奴役的了。
还能找到比身毒人更好的剥削群体吗?
没有了!
只要让他们世世代代,沉沦于泥浆,他们就不会造反,也没有心思造反。
而卫律和他的部下子子孙孙,都可以永葆此德。
于是,卫律笑完就站起身来,看着他的大臣们,严肃无比的道:“诸公,身毒之土,皆吾等与子孙之乐土也!”
“一寸也不可弃!”
“朕欲与南陵城共存亡!”
“卿等呢?”
当卫律的这个问题问出来,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立刻明白了卫律的意思。
他们纷纷俯首:“臣等愿随陛下,死战不休!”
“善!”卫律坐下来,满意无比的点点头。
身毒……
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卫律在心里满是赞叹。
自李陵西迁后,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的踏实与满足过。
…………………………
黄支城头。
辛庆忌和杜悦,看着城外,那些脏兮兮,衣衫褴褛,和乞丐、野人差不多的人群。
这些人,举着木头做的农具,拿着石头,成群结队的将整个原野占的满满当当。
身毒的僧侣们,出没在他们之中。
每当那些光着一半膀子的僧侣出现,这些人就立刻跪下来,无比虔诚的磕头、膜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辛庆忌无法理解,杜悦同样如此。
因为,他们遇到麻烦了。
一个大麻烦!
城外的那些人,和泥鳅一样,让辛庆忌与杜悦棘手无比。
因为,他们不反抗。
汉军,哪怕只派一个人出城,他们也会坐在地上,和那些僧侣一起,一动不动。
只是汉军到那里,他们就跟到那里。
哪怕,汉军士兵拿刀子砍他们,用火炮轰他们。
他们也是这样,既不反抗,也不退让。
这就给辛庆忌出了一大难题——这些人,在名义上已经属于大汉帝国治下,哪怕他们是夷狄蛮子,在传统上被视为两条腿走路的野兽。
但终究,也不能滥杀。
不然,史书上,可不会饶了他们。
于是,这些人,这些单薄、瘦弱,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身毒人。
用他们破破烂烂的身体,竟让汉军无敌天下的军队,在这黄支城外寸步难行。
“要不……校尉……”杜悦小声的建议:“您下令废除先前的政策吧……”
“他们想当奴隶,想做猪狗,您何必拦着?”
辛庆忌听着,一脸的纠结。
他又何尝不知,废止从前自己‘好心好意’的政策是当前问题的最佳解法。
但问题是……
这些命令才发布不过一个月,转头自己就废止了。
这要让长安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认为他没有胆略,缺乏魄力?
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在他的履历留下:曾为夷狄所迫,朝令夕改的评价呢?
辛庆忌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他长叹一口气,道:“不可!”
“国家法度,官府法令,岂有遇难而废之理?”
“您……”杜悦顿时急了,再这么下去,这黄支城就要成为一个臭城、死城了。
城中的粮食倒还是可以支撑两个月,但饮水怎么办?
“阁下放心……”辛庆忌低下头来:“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您打算……”杜悦小心翼翼的问道。
“吾岂会用大炮轰击手无寸铁之人?”辛庆忌摇摇头:“诗书也未教过吾屠杀无辜百姓的道理与方法……”
“吾又非是那些工商大贾,能视人命如草芥……”
汉室,现在名声最臭的就是那些大作坊和大工场主们了。
因为这些人,拿人命从不当回事。
很多矿山和冶炼场的商贾,甚至将从各地买来的奴婢,视作消耗品。
但贵族和官员就不行了。
仁、义、礼、智、信,恪守着传统道德的士大夫与武将们,只要不是疯子,就不会随意的大开杀戒。
特别是,对手无寸铁,不进行抵抗和反抗的平民进行屠杀,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再过些时日,番禹派来接替吾的人就要到了……”
“到时候,此地的事情,自有他来处置……”辛庆忌松开衣襟,遗憾不已:“而吾将拜别此地,恐怕三五年都不能回返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是短期内没法再回身毒了。
当然,他开拓身毒,打下黄支和缴获数十万金的财宝的功劳,是无法抹掉的。
回朝后升官进爵,封候拜将,是一定的事情。
而且,封赏肯定不薄!
这已经远远超出辛庆忌出发前的预计。
但问题是……
这身毒之地,广袤无垠,身毒之土,富饶无比。
这里本是大有作为的地方啊。
本来,只要回朝后,拿了赏赐,就可以用北海楼船将军甚至身毒都督的身份,杀回来。
然后在这里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为子孙和家族攒下无上武勋,让后世永远敬仰。
可惜,这一切都和他再见了。
讽刺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竟不是他的缺点,而是他曾一度以为的优点:仁义之心。
“从今往后,吾将再也不对夷狄,有半分仁心善意!”辛庆忌握着拳头发誓:“夷狄譬如禽兽,不可以中国之人揣度!”
谁能想到,这身毒的奴隶们,居然会死心塌地且坚定不移的保护和支持他们的主人,并坚决捍卫他们的奴隶身份,以被人奴役为荣呢?
于是,辛庆忌栽了。
但……
吃了这个亏,辛庆忌不可能不报复的。
所以,就在前几天,一艘驶离黄支马头的舰船上,带走了辛庆忌的五封亲笔信。
而这些信件的收件人是广陵杨武、荥阳任费、蜀郡张安、令居费谨、朝鲜刘曾。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拥有一个着许多大型矿山,每年都需求数千甚至上万的开矿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