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绝望,然而,他终究没有开口求饶。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性格如此。
“或许,孤是真的不适合……”他垂着头,对着天子,自己的父亲深深一拜,在心中哀叹:“儿臣令父皇失望了……”
天子却根本不为所动,他踏着脚步,走上前去,现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从上官桀手里接过那柄神剑!
高帝英雄一世,却最终因为心软,而酿成大祸。
秦始皇也是如此。
于他而言,宗庙社稷与江山,比一个儿子重要多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宦官跌跌撞撞的从殿外跑进来,趴在殿门口,大声报告:“启奏陛下,执金吾急奏:太子洗马李禹,已经主动投案,并上了万言书,陈述己罪……”
此刻,天子的手距离上官桀手中捧着的剑匣,甚至已经不足一步了。
但他闻言,却没有丝毫动摇,继续向前。
张越没有办法,只好高声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说……”天子面无表情,但却还是停下了手,扭过头问道。
“微臣以为陛下还是先看看李禹的万言书,再做决断不迟……”张越匍匐在地上,只能硬着头皮道:“且臣以为,在此事之中,家上并无错……”
“嗯?”天子如何不知道,这个事情与太子据的关系,真不算太大。
王莽的报告,已经清楚无误的告诉了他——太子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恼恨!
你的臣子都在背着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
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日后你要当了皇帝,坐了天下,那朝臣们还不得把你当成猴子耍?
哪怕是他,当年刚刚即位,不也被赵绾、王臧等人忽悠的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差一点点,就酿成大错,丢掉了皇位!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的事情,其实是所有矛盾的总爆发。
太子据之前,在他心里,本就让他觉得‘不类己’。
他也一直担心,万一将来,自己进了茂陵,上台的太子,立刻就改变自己的政策,解散大司农,废黜盐铁官营,与匈奴媾和,将自己的政治成就全部废黜。
然后,天下大乱,社稷动荡。
如今这次,太子据更是连自己的臣子也管不住了。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去说服高庙神灵,尤其是先帝!
先帝当年为了他,可是杀了临江哀王的!
张越知道,情况危急,他只好顿首道:“陛下纵然不念家上,也当为长孙殿下考虑……”
其实,若非必要,张越根本不想插手此事。
太子据的性格缺陷太大了!
后世人常说,性格决定成败。
但没有办法,谁叫太子据是自己boss的老爹呢?
太子据倒台了,刘进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进GG了,他这个辅佐大臣,恐怕最好的下场,也是进宫当宦官,去接太史公的班。
为了小勾勾,张越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他拜道:“且夫,陛下除家上外,还能指望何人?”
这话就是有些犯忌讳了。
但却是事实。
让天子终于停下了手,转过身子,他看了看张越,又看了看刘旦、刘胥,接着将视线停留在刘据身上。
其实……
对于刘据,他是复杂的。
而且,张越说的没错!
除了太子据,他还能立谁接班?
昌邑王刘髆,他连自己都快要hold不住自己了,说不定哪天就去见高帝了!
燕王刘旦,也就有点小聪明而已。
至于刘胥……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他是没办法坐天下的。
小皇子刘弗陵?
才一岁多,也没有什么指望。
天子看着刘据,沉吟片刻,道:“使齐怀王在,汝废矣!”
齐怀王刘闳!
他最喜欢的儿子,也是诸子之中最像他的!
聪明、勇敢、伶俐、智慧。
可惜……早夭,一如太宗最喜欢的梁怀王刘揖。
刘据听着,战战兢兢,拜道:“儿臣谢父皇饶恕!”
“汝要谢就谢长孙和张子重……”天子迈着脚步道:“朕希望,太子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若非他还有长孙可以指望,否则,他宁愿废太子立幼子刘弗陵,重新培养!
反正,有小留候在,自己应该至少可以活到刘弗陵加冠。
若如此,他未必不能培养出一个符合自己心意和国家未来的继承人。
哪像现在这样憋屈?
“侍中张子重随朕来……”他淡淡的吩咐:“其他人都退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顿首拜道:“儿臣等恭送父皇!”
张越也连忙拜道:“臣谨奉命……”
便连忙起身,跟着天子,向着蓬莱阁的深处走去。
……………………………………
刘据走出蓬莱阁,回首那灯火通明的宫阙,长长的出了口气。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太子太傅石德等大臣见了,立刻迎上来,纷纷问礼:“家上无恙否?”
人人都是提心吊胆,面带惊恐。
这一次天子的怒火,远超了以往任何时候。
“唉……”刘据却是叹了口气,道:“孤有时候常想,孤若是出生于寻常人家,该有多好?”
今天,父亲的态度,尤其是那一句‘使齐怀王在,汝废矣’让他无比恐惧,又无比的轻松。
在哪个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怀王还活着,该有多好?
孤或许可以架一叶扁舟,泛舟于大湖之上,友麋鹿而旅鱼虾,见天地之悠悠,观沧海之无垠,见宇宙之浩瀚。
把酒当歌,岂不快哉?
可是,怀王终究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