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让他活了下来。
可是……
活着,却是无比痛苦的。
作为庶子,他从四岁开始就要跟着母亲与父兄一起在田间地头劳动。
八岁就要挑水、放牛、除草和打猎了。
到了十六岁,家里实在养不了他了。
只能打发一百个五铢钱,让他去外面讨生活。
一百钱能做什么呢?
就在他将要饿死之时,听说了朝廷征募去往键为郡屯田的人,他挣扎着走到了县中,然后就跟着朝廷的官员,走到了蜀郡西南的群山之中。
在那个群山的蛮荒之地,一呆就是十年,靠着给官人奔前走后,做牛做马,终于攒够了三万钱,揣着这些钱回到了家乡,盖了房子,买了这十三亩地,还娶了个媳妇,算是安下家。
比他的仲兄和季兄强多了!
在他回家乡后,他就知道了,在他回来之前好几年,他的仲兄因为当了游侠,结果犯法被官府处死了。
而季兄则给人当赘婿,结果被官府发觉,抓去了居延修地球,这辈子都恐怕回不来了。
抱着这个刚刚出生,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孩子。
马四又哭又笑。
“儿啊……不是吾心狠……”他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他的子嗣、骨血,咬紧了牙齿。
他这辈子,已经够痛苦了。
也已经受够了折磨与苦难。
他不愿意再让这个小家伙与他一般,甚至比他还惨!
高高举起这个婴儿,他闭着眼睛大喊一声,就要往地上摔。
啪!
就在这个时候,马四发现自己的家门被人踹开,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带着好几个壮汉,冲了进来:“马四!你这个混账!给我住手!”
“汝若敢摔汝子,吾与你没完!”
马四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个男人。
本亭亭长,兼任乡吏,同时也是这骊乡最大的地主士绅家族马家家主马原的兄弟马爵。
这人在过去,可是这骊乡一霸,专门敲骨吸髓,鱼肉乡里。
但最近这一两个月,却变了一个人,从过去的恶霸,变成了如今有名的‘义士’‘善人’。
据说是因为新来的新丰县尊感召,故而幡然醒悟,今日始知我是我,于是痛改前非,发誓要为新县尊和长孙殿下当牛做马,报答恩德。
现在,他不仅仅经常看望贫民子弟,鼓励那些年轻人练习弓马这事,报效国家,还对其中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少年特别关注,甚至带到自己家里,将家中兵器借给他们练习。
马四的长子就是被其看中,收为义子。
马爵带着人,屁滚尿流的跑到马四身边,抢过那个可怜的婴儿,连忙抱在手里,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然后才瞪着马四骂道:“汝混账!吾与汝说过多少次了!敢不举乃子,吾杀汝全家!”
马四却是看着马爵,再想着自己刚才的行为,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马公!俺能怎么办啊!?俺能怎么办啊?!”
“养这个儿子,俺养不大啊!”
“家里面就十三亩地,一年只能打二十五石米,连吃都不够吃!”
“俺拼尽全力,租佃了一百多亩,每天起早贪黑,俺婆娘终日辛勤养蚕抽丝,去市集卖钱,可这一岁下来,却还要倒欠马公家一两千钱……”
“就算俺能养大他,又能怎样?”
“长大了,还不是和俺一样,甚至比俺还惨,只能去做赘婿,当游侠……”
“迟早是他人刀下鬼,别人盘中餐……”
马爵听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憨货!吾早就和汝等说过了,如今圣天子开恩,派来了张侍中来救我等新丰臣民!”
“汝怎就不信?”
马爵从怀里取出一件简牍,丢到马四面前,道:“汝也是伺候过官吏的人,想必也是识字,自己看吧!侍中公和长孙殿下,特别挂记和关怀尔等穷困不得已之人,特别加恩!”
“你啊你,方才一不小心,不止铸成大错,还令吾也坠堕深渊,蒙春秋之诛!”马爵没有好气的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