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浴桶搬进了屋子里面,注满了微烫的水,云墨把所有的人都喝退了下去,迟疑了一下,扯出一块帕子来蒙住了眼睛,然后便亲手退了她的衣衫,把她放进了水里。
待她皮肤发红之后,他把数种药材丢进了这水中,屋子里立时漫起了这浓重的药味。
他自纪年时就钻研这医术,若只论医,他不会比十一逊色半毫,只是十一有了天赋的异禀,那双彩眸虽不能看,却能读心。
因此,他惧十一,多过龙皓焱,这些年来,他一直避免和十一见面,即使躲不过,也要提前做足了功夫,饶是如此,十一也早就看出了端倪,不止一次劝说龙皓焱早日除他。
可惜,龙皓焱太骄傲,不屑于一个比他弱的对手,又深深陷进对陶伊的爱恋中,不愿她为此事难过,所以生生错过一次次取他性命的机会。
此时,龙皓焱也在后悔吧?
只是,伤了我的伊人!他的目光落在陶伊额上那枚小小奴印上面,手指轻抚上去,轻声说:“我会待你好,再不作那样无情的事。”
“陛下。”阿稍在门外轻声说道:“太夫人到了。”
“不见。”云墨冷冷地说道。
“陛下,如今你连我也不愿意放在眼里了么?”一个略为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一个着了华服、用白纱遮面的瘦高妇人推开了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奶娘有何事?”云墨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桶中的陶伊,取下了眼上蒙眼的绢帕。
“你终是把她弄来了!”妇人轻叹了一声,走过去,绕过了云墨,伸手轻抚着桶中女子冰凉的脸。
“也罢,反正她也活不过今年了,就让她顺命吧,她一死,那姓龙的命便绝了,我也不挡你的路,你……”
话没说完,又被云墨恼怒地打断:
“谁说她活不过今年?我偏要她活下去!我要封她为后,我要废了那边的……”
“墨儿!”妇人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喝斥道:
“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谋划了这么久,不正是等这一天么?”
“有何不可?绝情花这等无解的毒物就是出自凤宫,那些女人个个自称心纯如云,可是行的事,却又件件桩桩狠绝毒辣,我的母妃,难道不是被凤门那些女人设计逼死?到如今,为了这大吴,我还不得不封那凤门所出的心毒如蛇的女人为后,奶娘,你若是我,你能忍到几时?如今,我已经破燕周国势,军威正盛,她凤宫若有自知知明,便安安份份地做她的后,否则休怪我无情。我和龙帝的纠葛,他日,我们自会在沙场上分出胜负来……你再动伊儿,我、朕便把你逐出这大吴!”
云墨的面上又露出了狠绝的神色来,这种神色,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过,今晚却连现两回,奶娘心知他气势已成,他的面容渐有了王气,他的目光敏锐而清绝,他不再是之前那隐忍行事的云墨太子了,他是大吴的王,容不得她再叫他:墨儿。
奶娘退了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低声说:
“陛下恕罪,罪妇告退。”
“去吧,今后也不得随意出入我天阳宫。”
云墨再度转过了身去,这回却没有再蒙眼,他俯身,在陶伊的穴位上轻轻地揉捏着,让这药性快速惨进她的肌肤,之后,又用金针封住她的几大要害之穴,止住她体内乱窜的气流,那不停流着的血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他轻舒了一口气,扶着圆桌慢慢地坐了下去。
疲惫,从心底深处钻出来,让他连站都不想再站起来了。
灯光轻摇曳,陶伊的长发浮在水中,她的脸颊上有了些许的红润,他看着她的脸,蓦地想起了河边那一吻。
春风轻拂着她光洁的额头,他撷了一朵小花别在她的鬓边,告诉她,会用八抬大轿娶她进门,那时候,感情正真纯,哪怕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真纯的人,也不能否认那一吻时的真心,也不能否认……当日在小竹林时他呕血的伤悲。
他是真的爱了!
如同一江水,倾城而下,不可收、不可避、不可逃,只独自品尝这亲手把爱人送走的苦涩。
此时,他看着她,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她醒来后,若坚持要去寻她的阿简,自己怎么办?强留?放她走?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他真的在害怕,这一生,他怕过死,怕过败,怕过无法完成梦想,却独独第一次怕一个女人不要自己!
陶伊是在一阵扑鼻的香中醒过来的,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明媚阳光,窗户敞着,花香、阳光把这房间充满。
她看着上方悬着的浅黄的垂幔,心思有些迷糊。
这是在哪里?好像是阿简的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