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不能亲自去看她,还得背着害她的莫须有罪名。于我而言,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又提笔,颤抖地写着:“明天你能替我去看看她吗?他一定不准我再见她了。”
慎长萱见了我的笔迹,微微一笑:“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殿下难道不希望有朝一日,您能和自己的好姐妹当面解开误会么?”
我黯然垂首——当然希望了,可是……要等到哪一天呢?
“殿下别灰心,只要有证据让陛下相信殿下是无辜的,那一天很快就能到来了。”
我又缓缓地抬起了头,朝她甜甜地笑了笑。
远远地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我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慎长萱,指了指承运殿的后门。她有些讶异,片刻会意地点了点头,迅速收拾好餐盘和纸笔,起身提上食盒,转眼便绕进了重重幔帐之中。
慎长萱走后,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黄昏时分。走出太庙,发现宫洛一个人正在外面等着。她见我来了,赶忙迎上来福礼:“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宫洛不仅是我入宫前的司仪女官,更是我身边年龄最长的大宫女。她相貌平平,不如玲珑漂亮;也不善言辞,不如璧月巧嘴。我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言语形容她,用太后的话说,她就是不会叫的狗,闷声闷气,一旦咬起人来绝不松口。
想到这儿我不禁开怀地笑了,朝她抬了抬手。
她默默地起身退到我身后侧,娴熟地搭上了我的手:“殿下跪了一天辛苦了,回凤仪宫吧,玲珑妹妹为您准备了一桌子菜。”
她如是说,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听了,两眼直放精光,赶紧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回宫后,玲珑上来服侍我净手更衣,折腾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坐在榻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陛下驾到——”
孙文英尖利的嗓音把我从美食的享受中拖回了现实,我惊得从软垫上蹦了起来——他怎么又来了?该不会又是来训我的吧?
天啊,我已经在太庙跪了一整天,可没心情听他说教。
想到这儿,我赶紧看了看窗外,趁着乔序的仪仗还没来到寝殿前,也不顾汲上鞋子便从榻上跳了下去,几步就跑到殿门口,亲自把殿门关上了。
我的动作太快,好半天殿里的宫女们才反应过来。她们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尤其是玲珑,忍不住哑然道:“殿下,您这是……?”
我朝她摆了摆手,表示我不想见到乔序。玲珑慌张地看了看纱窗外渐渐逼近的明黄,声音有些发抖,“殿下,拒接圣驾可是……可是要……杀头的……”
我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小嘴一撅,欢脱地跑回锦榻上,继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一边喝汤一边看着明黄的仪仗在我的寝殿前打了个转,往主殿走了。
玲珑见我气定神闲的模样,愈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没我的吩咐,她也不敢擅自开门,只能回到我身边心不在焉地伺候着。
“奴才给殿下请安。”
孙文英尖细的嗓音又从寝殿外传来,我仍然不让玲珑开门,只敲了敲榻上的红木茶几,示意免礼。
我不会说话,每每有人在殿外向我请安时,我便轻轻敲两声茶几表示“免礼”。久而久之,这成了我惯用的暗号。孙文英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接着道:“陛下请殿下去主殿一趟。”
玲珑看着我,仿佛在请我的懿旨。我灵机一动,膝行到放着笔墨纸砚的桌案前,伏案写下一句:“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红鱼入馔来。(1)”
我挥手招来玲珑,将我的亲笔递给她,又写道:“把这些饭菜端到主殿给陛下,顺便把本宫的亲笔一起送过去,代本宫转告陛下,看懂了再吃。”
玲珑看着我写的字,只能矮声应下了。
【1】节选自杜甫《送王十五判官扶侍还黔中(得开字)》,全诗为:“大家东征逐子回,风生洲渚锦帆开。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入馔来。离别不堪无限意,艰危深仗济时才。黔阳信使应稀少,莫怪频频劝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