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脸身后赵一伟不住地按快门时那极轻细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忙握紧勘验箱的手柄,低头拉了拉乳胶手套的边缘,借着这个小动作让突然而至的紧张心情缓解一些,这样一来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注意脚下。”陶南康说。
欧阳灿低头看着脚下光滑的石头表面,没出声,只是赶紧快走两步跨过去,站在了陶南康身后。此时陶南康似乎也是需要先定定神。他站下来,沉默了片刻,才示意欧阳灿走近些。
欧阳灿站在陶南康身侧,只听身后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忽然都消失了似的,只剩下水声和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她盯着面前的死者,瞬间颈后一凉,听见不知谁倒抽一口冷气低低一声“啊”,似乎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马上回过身来,将勘验箱放在了脚边相对平缓的石块上。
陶南康整理着手套,说:“死者的身份事先已经确认过。大家对死者也都不陌生,到这里应该就知道了为什么这次出现场各项工作都要求更严格……现在抓紧时间开展工作。目前的天气状况不太好,要变天也是眨眼就变,我们尽量在变天之前做完现场勘验。”
“是!”大家应声,马上四散开来,以此处为中心辐射行动。
欧阳灿没动。她看着陶南康走向死者所在的位置——是的,陶处说得没错,大家对死者都不陌生。她甚至可以一眼就认出来以坐姿靠在山石上的死者——丁轶群。他仍然穿着他在公开场合出现时习惯穿着的黑皮鞋、深色西裤、白衬衫以及奶油色夹克。在春秋季节,他就是这样的一副打扮,多年来几乎毫无变化,在冬季则是黑色外套,夏季就是浅色短袖衬衫。如此严谨规整的穿着让他显得朴素又严肃,当然也不会犯错。而此时,他双眼圆睁,目视前方,头稍稍靠向右侧。他那双眼中的目光仍然很有力量,可再也不会形成现实的威胁了……他死了,左手握着一把枪。左手食指扣在扳机处,垂于身侧。
欧阳灿往前迈了两步,看到死者奶油色夹克衫上有流下来血迹,死者身体下方的石面上也有滴落的血迹。死者身后的石头上,头部靠向的位置则有小片血迹呈喷溅状。头部左右各有一个孔洞,左侧低、右侧高……从死者整齐的衣着、身体的姿势以及粗略观察到的迹象来看,这应该是比较典型的自杀。
她的目光在死者周身又走了两遍,还是维持了自己刚刚形成的第一判断。
她听见陶处说:“……子弹从左侧太阳穴射入……射出口在右侧耳朵后方。弹头掉在这……在尸体右手边十公分处……死者衣着整齐,没有撕扯过的痕迹,现场也很整洁,没有搏斗过的迹象。死者身边没有其他的物品,也没发现遗书……死者的鞋子很新啊……”
欧阳灿在陶处身边蹲下来,看着他手扶住死者的鞋帮。这双鞋看上去的确崭新,鞋底的纹路非常清晰,虽然沾了些尘土,可脚后跟处的磨损并不明显……她靠近一点,说:“可能是当天刚换的鞋吧……看这鞋的状况,鞋尖和外侧鞋帮都有擦痕……这种羊皮鞋子,都很娇贵,稍稍有点硬物摩擦就会损坏。明知道自己走的是险路的话,不该穿这种并不便利的鞋子。”
“如果事先就知道自己要来这里,穿这么双鞋是别扭。”
“嗯,咱们一路走进来都挺费劲的。”欧阳灿说。
“夜里就更费劲。看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陶南康说。
欧阳灿皱着眉,给陶南康递着证物袋。
“他是一个人进山的吧?”她轻声问。
“对。据说昨天晚上让司机开车送他到这里来的,不过进了山就让司机先回去了,说自己要走走……这里有栋别墅是他朋友的。有时候他在这里见人,也过夜。到今天早上司机过来接他,才知道他根本没去,这才慌了。一早拉网式的搜索,在这找到的。”陶南康说着伸手一指上面。“开始是从上面发现的,怀疑是坠崖。”
欧阳灿也往上看了看,小声说:“要是从别墅那边走过来,是有路上山顶的。救援人员从上面看不清情况,第一时间确实容易怀疑坠崖。”
“你路很熟啊。”陶南康随口道。“怎么经常过来爬山吗?”
欧阳灿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经常。我就是知道这条路线……也爬过几次。偶尔在山里住下,早上过来爬山接泉水。这里的泉水甜。周末来爬山的人经常都是要打泉水回城里的。”
“其实你是想说,不管是自杀还是怎么样,应该在山那边比较合理吧?”陶南康看了看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