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许远征挥手,让凌寒去安抚部队。
东线的第一师师长冯年是杜祥和的旧部,率军在前线布防。他急于冒进中,是最先取得军功的,然而,也是这分冒进,让他自己深陷危险,竟然陷入了直军的保卫,继而全员被俘。由于大雨,枪炮哑火,他们只能投降。
消息传到军中的时候,许远征仰天长啸。
奉军通电,对皖军宣战,继而,线报报告奉军入关。
大势已去。
许远征召唤凌寒退回北平。
凌寒有些茫然:“就这样走吗?”
“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战争?这样的战争还要拼死坚守吗?”许远征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眼中都是血丝,却依旧是语气坚定,目光锐利。
凌寒明白许远征的意思,沉声应着。
次日,杜祥和宣布辞职。皖系宣告战败。
轰轰烈烈的直皖战争前后半月,卷入战争的有二十万军队,伤亡不足二百人。因为皖系军队大部分在没有见到敌人的时候,都撤退投降被俘虏了。
直军进入北平城的时候,杜府一片混乱。
杜祥和坚持不肯撤退。
“让他们来抓我,杀了我呀!”杜祥和端坐在客厅,就是不肯挪一步。
“总理,我们先保证安全,再图将来啊!”许远征等人劝阻。
杜祥和摇头:“我自清末投军,三十余年风雨,我问心无愧,不会逃避。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远征,他们在悬赏你,你先走吧。”
许远征理解杜祥和的风骨和坚持,点头应着,磕头道别。
凌寒随着许远征出去,换了便装,想带许远征绕道天津去扬城避难,却已经找不到许远征了。
问询门人,说许远征乘车出去了。
凌寒大惊失色。
“现在满城都是许远征的悬赏令啊!是在悬赏十万大洋要他的人头,他去哪儿了?”
然而,门人只指着东边说,往东走了,并不知道去哪儿了。
凌寒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着。
总理府的仆人们已经很慌乱,都在收拾着东西,准备一声令下,就可以逃跑。
杜祥和待下人是从来的宽和,虽然自己身处艰难的境地,却还叫儿子取了几千大洋,分给了下人,让他们躲一段时间再谋生计,免得被他无端的牵连了。继而,杜祥和又吩咐了秘书收拾了保密的文件、重要的文书和自己的部分私人物品,更告诉了管家,剩下的物品,比如被褥、茶具等等,皆是分给了下人吧。一时之间,总理府简直陷入了混乱,到处是搬着杂物的下人们,在院子里穿梭着,有些搬出来,又没有搬走的桌椅更是仍在了院子里,整个总理府,乱如市场。
凌寒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一阵戚戚然。不由得浮起“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的兴亡之感。
终于不多时,许远征回来了,依旧的步伐稳重,神色从容。
“许大哥!”凌寒冲上去一把抓住许远征的手臂,是失而复得的恐慌与庆幸。他已经慌乱了太久,再没有能半分从容了。
许远征嘲笑凌寒:“你这是干嘛?”许远征不动声色的抖抖手,甩开了凌寒。
凌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太过失态了,连忙是站直了:
“您去哪儿了?现在满城抓您呢,我们赶紧走吧……”
“我去了趟银行,取了钱还了古董店的欠款,去了一家书店,顺便买了两本书……”许远征道,扬了扬手中的书给凌寒看。
“都这时候了您还惦念着这个……”凌寒哭笑不得。
许远征轻轻一笑:“老板也是这么说的,我告诉他,要不是现在去还他钱,搞不好,这钱就还不上了,他总不能追着我阴曹地府要钱去吧。人家信得过我赊欠的,我不能不还。”
凌寒无言以对,他再怎么样都难以预料到许远征如此胆大,有这种生死从容气度。
凌寒再不敢离开许远征一刻,追随着他进屋收拾衣物。
“许大哥您快点吧……现在您是他们抓捕的头号将领,他们可是悬赏十万大洋要您的人头呢。现在他们在北平城搜捕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总理府了!”
听着这话,许远征把一本书扔进了柳条箱子,又缓缓走向了书桌。
椅子已经被搬走了,桌子大抵是太重,留在了屋子里,却也被搬运的人撞得歪歪斜斜。书桌上原有一对插花的花瓶,一个被抱走了,一个摔碎在地上。花枝儿倒都仍在了桌子上。
许远征无奈的叹气。他把花枝放在书桌的一旁,收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又吩咐着凌寒:
“凌寒,帮我研磨。”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要写什么?”凌寒气苦,他恨不得把许远征一把拽出去。
“研磨!”许远征呵斥。
凌寒咬着牙,帮许远征研磨。
许远征铺开纸,挥毫泼墨。一张潇洒的字写就。他看了看字,似乎是颇为满意的,然后不疾不徐的盖上私人印章。
凌寒凑过来看,是一首七律。
“购我头颅十万金,真能忌我亦知音,闭门大索喧严令,侧帽清游放醉吟。白日歌沉燕筑市,沧波梦到海舟琴,云天不尽缠绵意,敢负生平报国心。”
在嘈杂的庭院里,在这一片狼藉的屋内,许远征从容的站在书桌前,洋洋洒洒的写着字,心中依旧是如此的豪情万丈。
凌寒由衷的叹服。在此绝境,仍有这般胸怀这般豪气,除却许远征,再不会有第二人。
许远征已经收拾好箱子,回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