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野外。” 她惊叹地摇摇头,哈罗德一定是误会了,急急地问:“我身上没有味道吧,有吗?” “没有,没有。”她也急急地回答。
“我在河里或者饮用喷泉里洗澡,只是没有香皂。”他已经吃 完了蛋糕,正在切司康饼。他吃东西快得像一口就吸进去一样。
她说:“我可以帮你买点香皂,刚才应该经过了一家美体小铺 的连锁店。”
“谢谢你,太周到了。但我不想带太多东西上路。”
莫琳又为自己的不理解感到一丝羞耻。她很想给他点颜色看 看,但如今坐在这里,她只是一片不入时的灰色。“哦。”她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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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那种痛又来了,收紧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说话。
哈罗德递过一块手帕,莫琳用这块皱巴巴的还带着体温的手帕 擦了擦脸。上面有哈罗德的味道,很久以前的味道。一点帮助也没 有,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是因为又看到你了,”她说,“你看起来真好。” “你也是呀,莫琳。” “我不好,哈罗德。我就是一副被人遗弃了的样子。” 她又擦擦脸,但眼泪还是不停从指间滑落。她肯定柜台后面那女孩一定盯着他们,还有店里的顾客,和刚才那几个没有丈夫的女 士。看吧,让他们看个够。
“我很想你,哈罗德。我真希望你能回来。”她紧张地等着, 血液在血管里冲击奔腾。
哈罗德终于揉了揉头,仿佛要把头痛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赶走。 “你想我?”
“是。” “你想我回家?”
她点点头。再说就太多了。哈罗德又抓了抓头,抬起眼看她。 她觉得内脏都不受控制了,在体内翻滚。
他慢慢地说:“我也想你。但是莫琳,我一辈子什么都没做, 现在终于尝试了一件事,我一定要走完这趟旅程。奎妮还在等,她 对我有信心,你明白吗?”
“噢,是,”她说,“我明白,当然明白。”她抿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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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已经凉了,“我只是——对不起,哈罗德——我不知道我该把自 己摆在哪里。我知道现在你已经是个朝圣者,但我没法不想想我自 己。我没有你那么无私,对不起。”
“我并没比谁好,真的。谁都可以做我做的事。但人一定要放 手。刚开始我也不懂这一点,但现在我知道了。要放开你以为自己 离不开的东西,像钱啊、银行卡啊、手机啊、地图之类。”他看着 她,眼神明亮,笑容笃定。
她又拿起茶杯,碰到嘴边才想起茶已经凉了。她想问朝圣者 是不是都会丢下妻子,但终于忍住了,挤出一个看起来有点伤感的 笑,转头看向窗外还在乖乖等待的小狗。
“它在啃石头。” 哈罗德笑了:“它就爱这样。你千万别跟它扔石头玩,只要有了第一次,它就以为你很喜欢这样,一天到晚跟着你。它记性可好 了。”她又笑了,这次比较真挚。
“给它取名了吗?” “就是小狗。好像叫什么都不对,它是自由自在的,一取名就好像成了宠物了。” 她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哈罗德突然说,“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他向她伸出手,她没有避开。他的手心很脏,结满了茧,她的手却苍白纤细,莫琳实在想不通它们怎么可能交缠在一起。她就这 样让她的丈夫握着她的手,身体其他部分只剩一片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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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闪过一幅幅过去的画面,像看照片一样。婚后第一晚他蹑手蹑脚地从洗手间溜出来,裸露的胸膛是那么美,她忍不住 大声喘了口气,却让他忙不迭地把衣服又穿上。医院里他盯着他 们刚出生的宝贝儿子,张开了双手。还有皮质相簿里其他已经被 她遗忘的画面,都在眼前一闪而过,只有她自己能看到。她叹了 口气。
都走远了。现在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东西。她看到了二十年前 的哈罗德和她,戴着墨镜紧贴着坐在一起,却碰不到他们。
他的 声音打 断了她 的思 绪:“怎 么样 ,你会 一起来 吗,莫 琳?”
她轻轻挣开哈罗德的手,将椅子向后挪一下。“太迟了,”她 呢喃,“我不这么认为。”
她站起来,哈罗德却没有,莫琳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出了门 外:“家里还有花园呢,还有雷克斯。再说我什么也没带。”
“你并不需要——” “我需要。”她打断他的话。
哈罗德咬着胡子,点了点头,但没有抬眼,好像在说,我知道。 “我该回去了。还有,雷克斯向你问好。我给你带了几块膏药,还有一瓶你最喜欢的那种水果饮料。”她把那些东西放到桌 面正中,离哈罗德和自己一样远的位置,“但朝圣者是不是不能 用膏药?”
哈罗德弯身将她的礼物塞进裤袋。他的裤头空荡荡地挂在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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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谢谢了,莫琳。我会用得着的。” “叫你放弃是我自私了。原谅我,哈罗德。” 他的头埋得那么低,她几乎以为他是不是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顺着他的脖子可以看到一小片柔软白皙的背部皮肤,还没有被阳光 碰到过。她浑身像被电到一般,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裸体。当他 抬起头碰到她的目光,她脸红了。
他声音那么轻,那句话好像空气一样飘出来:“我才是需要被 原谅的人。”
雷克斯在副驾驶座上等待,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和一只餐巾纸包 着的甜甜圈。她坐到他旁边,吸一口气,忍住不哭。他递上手中食 物,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甚至说了我不这么认为,”她轻轻抽泣,“我简直不能相 信我居然说了这句话。”
“都哭出来吧。” “谢谢你,雷克斯。但我哭够了,不想再哭了。”
她擦 干眼泪 望向街 上, 形形色 色的人 各自忙 碌着 ,全是男 人和女人,年老的、年轻的、越走越远的、相伴而行的。这个挤 满了一对对男女的世界看起来又忙碌,又自信。她说:“很多年 前,哈罗德刚刚认识我的时候,他叫我莫琳。然后变成了阿琳, 这样叫了好多年。现在又是莫琳了。”她的手指摸索着嘴唇,想 叫嘴唇停下来。
“你想留下吗?”雷克斯的声音,“再跟他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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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车钥匙插进锁孔:“不用了,走吧。”
倒车的时候她看到了哈罗德。这个做了她丈夫那么多年的陌 生人,和一只围着他又蹦又跳的小狗,还有一群她不认识的跟随 者——但她没有挥手,也没有按喇叭。没有麻烦,没有客套,甚至 没有一句再见,她离开了哈罗德,让他继续走他的路。
两天之后,莫琳醒来,看见充满希望的晴空,和拂过树叶的微 风。这种天气最适合洗东西了。她搬来梯子取下窗帘。轻轻地,日 光流泻进来充满了屋子,好像终于挣脱了窗帘的桎梏。窗帘当天就 晾干了。
莫琳将窗帘塞进塑料袋,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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