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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类人,他们的确是同类,这普世里的异物,玩世不恭,藐视世间常理,行为出格惹人非议,他的态度与行为都是明目张胆,堂而皇之,为所欲为的,而她呢,因为曾经他交与她的任务,她所要扮演的角色,她的浮萍的身世让她必须保持得体,中规中矩的外表。可内心里却如同异兽突起。他给她看了多少龌龊事,没有任何过渡,她欣然接受,他教了她多少艳俗之巧,她没有抗拒,他让她与三教九流待在一起,她不会厌恶,可以与任何人相处。
她比他狠多了,他不动声色地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经历他曾经经历过“教育”,那些东西,他从抗拒到不得以接受,适应,费了整整三年。可她呢,一个十岁的孩子,再进入花楼之后,就坦然以对了,她可以接受你要她做的所有事情,无谓无为,就好像是一根原生的木头,不带感情,不闻悲耻,可以随意交付到任何人手里进行雕刻,她根本不在意在木艺结束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他让他跟在她身边生活,她寸步不离,他的确喜欢她,喜欢她无所畏惧的性子,她的心机和时而愚蠢,她的勇气和没大没小,欣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或许是他八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可谁叫她是个例外。她是个例外,他知道他无法复刻另一个“他”,她与他相似,可她只是子桑而已。
她说,她想过上他的生活,可以挥霍无度,又如同异人行走闹市,藐视一切目光,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她把她的夙愿说了许多年,他一直记得,也总在对她说,只要你把事情做好,她便可以为所欲为,他给了她允诺。
她不是凡人,他也不是,那正好,这辈子可以一起作伴。
可为什么到后来,她就逐渐变得平庸了?
为了一个男人…
可即使她任务失败,她欺骗他,她为了男人而叛变,最后他还是把她救起,把她留在身边。他是曾经气愤,曾经困惑,曾经寒心她为何要将他对她的信任如同草芥般践踏,他狠狠地惩罚她,可最后依旧是于心不忍。
也是,岳崇光死后,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欺骗,她叛变他又如何,他们依旧是同类。
他从死亡中把她带走,她不是想过上他的生活吗,只要他们依旧是一样的,她可以成为“他”。
他这一生唯一在意的人死去,他也不再有任何可以值得去牵挂的牵挂,可他还是得活下去。
他需要有人陪伴。
在某种程度上,是他把她带大,一点一点的把她塑造成他的模样,可他们相处的那些年里,他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复制另一个“他”。他们是异类,可她是天生,而他是后天的,年轻时他生的何许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那是的他是只是凡人,被送人在花楼里,从自暴自弃的放纵,到逐渐习以为常,在遇见岳崇光后,便真正成为这世上的世间“异人”。
现在,他活成了岳崇光的样子,他也要这世间某一个人成为以前的他,可就像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子桑”一样,他无法塑造另一个“他”,子桑与他相似是特例,而他,永远只是他而已,这世间无人可以明白他对故去的人抱有怎样的感情,他又如何能祈求这世上会有一人能够像“他”一样,对待如今已经成为“岳崇光”的他。
无人。
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他真正的夙愿并不是让他成为世间异类的原因,而是这个世道。他恨它,憎恶,厌世,既然他已是异类,那行为思想再放荡改不了这世间强加于他的属性,那他便彻彻底底地异样好了,从里到外,从头到尾。
他心里有触动,因为她选择与他站在同一条肮脏的线上,她说她要变成他的模样,他问她,这是有代价的,你要承受如海水的唾沫与如冷箭的千夫指,你可想好。她说她不在乎,因为她曾经的境遇也与之有过而不及,她习惯了,过去被人使唤,掌控,侮辱,裹挟,将来她只想放肆。
在某一个部分,他们是多么的相似。
可现在,她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她的已经实现的夙愿,这一切都是他给她的。
到底,她还是会屈服这世上的种种常伦,埋没芸芸众生之中。
他没有同类,到头来,他还是孤零零地,存活着。
他已经作出种种定义和理解,结束后得来的是浓稠的寥寥与寂寞,如同密布乌云,积聚在他稀疏的头发上滚滚翻涌,阴沉灰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暖风徐徐,明媚光阴,大好绿意染上了一层丧病的阴影,看得他心里格外拥堵难受,他想回去了,回屋继续瘫着啜烟。
看来这屋外也不适合他。
他转过头,要她推他回去,正要开口,她突然出声了,但并没有看他,而是眼神幽幽看着凉亭对面半人高的绿灌木,把他反驳。
“因为岳梓是女人。”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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