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想法,这个想法把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恐惧和痛苦驱散,使他们盼望着他们所预期的磨难。问到吕基娅时,有几个人梦眼朦胧地瞪过来,连回应都没有回应一声。其他人则安静地微笑,要么往嘴唇上竖起一根示意谨言慎行的手指,要么指着栅栏和流淌进栅栏间的一束束阳光,只有几个幼童被吼叫声和他们的父母所穿的奇怪兽皮吓住,偶尔发出哭声。走在库鲁斯旁边,维尼奇乌斯盯着那些喜悦和迷醉的面庞,寻找他有可能并可以盘问的人,不时地踏到因为在令人窒息的炙热中缺少空气而晕过去的人的身体。他在黑暗中,在等待着的蒙冤者中间穿行。他觉得,他们的牢笼一定和圆形露天竞技场一样地宽阔。
猛然之间,他停了下来,似乎有一个耳熟的声音,他转回身,朝着栅栏挤过去。一束阳光落在那个说话人削瘦的面孔上,一张狼皮的嘴脸下,那张面孔闪着狂热的光芒。那位军团司令官认出他是铁面无私的克里斯普斯。
“忏悔你们的罪恶吧。”他发出低沉有回响的声音,“因为时候已到,那认为死亡就可以把他们罪过洗清的人又犯了一项罪恶,他将会被扔进永恒不灭的火里。你们每一个人的罪恶都被加进了基督的苦难里,使得这些苦难存在,所以你们怎么有胆量认为你们的死亡可以报偿他?今天,正直的人和有罪的人都将死去,但是主会预知他自己的死亡。你们完了,因于狮子会抓住你们,啃咬你们的身体,然而狮子不会让你们和神把帐结清,不会清除你们的罪恶。神在让他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显示出了足够的怜悯,可是从现在起,他将只是一个严厉的,不循私情的法官,不会放过任何罪恶,不会使犯恶者逃脱惩罚。你们已然亵渎了神,你们这些以为用死亡的痛苦便可以抵销你们的过失的人!你们已然挑战了神的公正,而你们注定会下地狱!不会有再多的慈悲,因为神愤怒的时刻落到了你们头上!你们将站在一个可怕的法官面前,除了最正直的那些人,他不会饶恕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忏悔吧,我说,因为地狱的大门在你们前方敞开,你们全都要堕入地狱,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子女!”
哪怕是在即将落在所有这些人头顶上的死亡面前,他还是那样狂热,激越,以及无情,他在他们低垂的脑袋上方挥动着瘦骨嶙峋的双手,而他们则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祈祷着宽恕。“让我们忏悔我们的罪恶!”在他说完后,几个声音跟着喊道,而这时,只有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声音以及击打胸口和砸拳头的沉闷响动打破了寂静。
维尼奇乌斯觉得他的血液仿佛忽然冻成了冰。他的一切希望都有赖于基督的仁慈,可现在他却听到一场恐怖的审判即将到来,怜悯荡然无存,就连死在竞技场上也不会使神动容。他立刻想到彼得会说出不同的话,会用另一种口吻和那些将要死去的人交流,然而惊诧仍旧存在。克里斯普斯沙哑,谴责的狂热言语使他变得恐怖和惊耸,变得与这个被黑暗的栅栏围起来的牢笼,那个栅栏之外他们即将献身的地方,以及这群蒙冤者们为了他们可怕的表演而被提前装扮起来的样子一般无二。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他吸了一大口污浊的空气,被呛住,感觉好像被扼住了脖颈。动物皮毛和被层层堆叠的人体的热气和恶臭使人呼吸困难。他周围的一切都加重了可怖威压的画面,比他曾经奋战过的最血腥的战斗还要恐怖一百倍。他突然害怕自己会崩溃,会倒下去,就像在他回头继续在牢笼里寻找吕基娅时,在他脚下绊住他的人体一样。
时间在流逝。他知道,通向竞技场的铁栅板随时都会被提上去,他开始呼喊吕基娅和乌尔苏斯的名字。即使他们不在那里,他也希望也许有认识他们的人。
真的有认识他们的人,一个从头到脚缝在熊皮里的男人拽了拽他的袖子。“他们留在监狱里,大人。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我看到她病得躺在小榻上。”
“你是谁?”
“我是个采石工,使徒彼得在我的茅屋里为你施过洗,大人。他们三天前把我关到了牢里,但我今天上午就会死了。”
维尼奇乌斯做了一个深呼吸,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进来是想找到吕基娅,此刻他感谢基督她并不在这里。“那是神恩的迹象。”他深信不疑地对自己说。
但是那个采石工又拽了拽他的托加,“大人,您还记得吗,大人,是我把你领去彼得布道的那个葡萄园的?”
“记得。”
“我后来见到了他,他们把我关起来的前一天。他祝福了我,还说他会到竞技场给所有赴死的人祝福。我想在我走的时候看到他,看见十字架的符号。那会让死容易些。所以,假如您知道的话,大人,告诉我他在哪里。”
维尼奇乌斯把音量放低。
“他扮作了奴隶,和佩特罗尼乌斯的家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会坐在哪里,但是我会去看台上瞧一瞧,到你出来进场的时候找到我的位置。我会站起来,把我的头转向他们的方位,之后你就会亲眼发现他了。”
“谢谢您,大人。愿神的安宁与您同在。”
“愿救世主向你展现他的恩德。”
“阿门。”那个采石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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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维尼奇乌斯离开兽笼,走上圆形竞技场,走到众多达官贵人们中间,走到佩特罗尼乌斯旁边他的位子上。
“她在那边吗?”佩特罗尼乌斯问他。
“不在,她被留在监狱里。”
“听着,我这儿有个想法。我们说话时看向尼吉蒂亚,就好比我们在讨论她的发式……我的想法是:把吕基娅放进棺材里,把她带出去安葬,就像别的尸体一样,剩下的你有足够的想象力想到。”
“是的。”维尼奇乌斯说。
然而图里乌斯·塞内奇奥却侧过身来打断了他们。“他们会不会给基督徒配备武器?你们知道吗?”他问。
“我们不知道”。佩特罗尼乌斯摇了摇头。
“我倒宁愿他们给基督徒配了武器。”图里乌斯接着说道。“否则这个竞技场看起来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屠宰场。不过这个圆形露天竞技场倒是巧夺天工!”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确实是一副无以伦比的景象。靠近角斗场围栏的低排座位上排满了亮如白雪的托加,恺撒坐在一个高一些的镀金包厢里,他穿着一件领子上缀满钻石的托加,戴着一顶状如月桂头冠的王冠。阴森而又美丽的波佩娅坐在他的身侧。维斯塔贞女们坐在他们两边,环伺两旁的是皇室高阶官吏,大氅和托加的边缘镶有紫色宽边的元老,穿着锃亮盔甲的高阶武官——简而言之,罗马所有高贵的、有钱有势的人。骑士们,即属于骑士层级的成员们坐得稍远些,他们后边的高排座位上坐得则是乌鸦鸦一片的平民百姓,在沿着所有的柱子长长挂了一溜儿的玫瑰花花环,百合花花环,葡萄藤,常春藤,思冬花环下,那乌泱泱一片躁动不安的脑袋动来动去。这群粗俗吵嚷的乌合之众里的每一个人都挤到了竞技场里,他们高谈阔论,呼朋引伴,引吭高歌,听到座排间某句诙谐的言论便哈哈大笑,他们跺着脚,不耐烦地等着表演开始,跺脚声就像一连串不间断的滚滚雷声,城防长官给出了开始比赛的手势。他已经带着一班惹眼的随从绕着角斗场转了一圈儿,此刻,他站起身,向售笼通往入口的低矮栅栏挥舞着一条布巾。一声长长的,心满意足的“啊——”声从上万个人的喉咙里喊了出来。
大多数的比赛都是以猎手追逐野兽的形式开场的,猎手们使用的是本民族的武器;来自阿非利加和北方的蛮族人尤其值得一观。这一次出场演出的动物将数不胜数,所以开场表演是一出叫做“闭目比武”的特别比赛。角斗士们戴着不露出眼孔的头盔互相对阵,向着看不见的对手盲目击打。十几个这样的人来到角斗场上,开始用剑狠击,而场监则用手柄长长的草叉把他们拔拉着相互靠近,观众中审美能力更高一筹的人对这样无趣的滑稽戏不屑一顾。但是平头百姓们则爱看这种笨手笨脚,磕磕绊绊的表演,每当有一个赛手撞上另一个赛手,他们就又笑又叫,他们嚷嚷着“右!左!”和“一直往前!”来迷惑那些打斗之人,倒是有几对赛手想方设法在方位上挨近了,开始有人死亡。残酷无情的打斗者们将面纱抛掉,抓住对手的左侧腰身使得对方无法再挣开,然后用另一只手往死里打。当有人负伤倒地时,便将大拇指向上竖起,默默乞求留下一条性命。可是在比赛中,百姓们通常都是早早地就叫嚷着“去死”,对那些脸孔被遮住,无法辨明身份的剑客更是如此。
更多的人倒了下去,作战者的数量逐渐减少,直到只剩下两人还站立不倒,场监把他们两人往一起推,于是他们倒在了地上,他们抓牢对方,在沙地上扭打起来,他们互相捅着刀子,直到两人都断了气为止。“结束了!”高声叫喊响彻看台,奴隶们则趁此时把一具具尸体拖走,小侍童们则搂耙染了血的沙子,在沙子上面撒上藏红花。
现在将会举行一场更加严肃的对抗赛,一场不仅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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