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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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 老人都喜欢捐香油钱

    冷仙观，位于禾城的一所中学旁，是本地有名的道观。原供奉明初道士冷谦，现已成为为各地道友提供住宿的旅店。观主道号“吴胥子”，是个在禾城定居多年的游方道士，在外头还开了一家花圈店，承接白事一条龙服务。最可笑的是禾城虽小，但市中心这一块，寺庙、道观、尼姑庵、教堂、清真寺一应俱全。

    云琰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的，据说那女鬼口中的“先生”正是冷仙观观主吴胥子。云琰从小听过“冷仙观”这个名字，就是一直没去过。冷仙观居然位于一个小区内，旁边围墙内就是一所中学的教学楼。如此古老的建筑却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真让人费解，不知是这所道观影响了现代化气息，还是四周高楼破坏了原有的人文环境。

    云琰来到道观门口，只见大门是敞开的，观中寂静无人。他轻轻地走了进去，向四处张望，生怕被人赶出来。冷仙观比他想象的要小很多，也就是几间平房凑在一起，构成一个四合院。院中央有个焚香炉，炉内插满了香烛，底部则堆积着厚厚一层香灰。每当云琰闻到香烛的味道，就会令他不由得联想起灵堂。

    “你找谁？”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人，年纪尚轻，却披着一件不合体的道袍，看上去就像个唱戏的。

    “请问吴胥子吴观主在吗？”云琰彬彬有礼地问。

    “观主人不在，出去办事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有可能马上就回来，也有可能过几天才回来。你找他什么事？”

    “我想请他帮我捉鬼，等他回来，麻烦你帮我转告一声。”云琰随便找了个托词。

    “那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师父回来，我马上通知你！”

    “也好，我把手机号报给你。”

    “你等一下！”说完，那道士便进屋取出纸笔。

    他拿出的是一本记事簿，就跟充话费记号码的本子一样。上面记录的都是些承接过的白事，不是张家他爹死了，就是李家她婆婆死了。云琰看到那些信息后，都不敢用手直接去触碰那本记事簿，生怕染上什么细菌。他翘着兰花指，颤颤巍巍地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他此刻能联想到的是那群刚帮死人换好寿衣的道士手也不洗的，就在这本子上涂涂写写。

    ……

    云琰一离开冷仙观，便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洗手（他平日上完厕所洗手都没那么勤快）。他刚走出小区，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一把将躲在树后的人揪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葱陌。

    “疼疼疼……”葱陌的一根马尾辫被云琰拽得死死的。

    “干嘛跟着我？”云琰边说边把手使劲往葱陌身上蹭，为的擦去手上的细菌以及晦气。

    “我可没跟着你，我只是正好吃好早饭路过而已。”

    “还说谎，好了，这个月甭想让我给你买零食了！”

    “好的好的，反正今天二十号了，我只要挨过十天就好。”

    “下个月也没了！”

    “别这样嘛，我说还不行吗？不过你不准骂我。”

    “不骂你，你说吧！”

    “昨晚我根本没回去，咱俩分开后我又去另一个网吧上了个通宵，直到刚才才出来。正好半路看见你，所以就跟来了。”葱陌重新拾掇了一下辫子，“对了，你去那个庙里做什么？”

    “那不是庙，是道观。我去找个人！”

    “找谁呀？难道你想出家了？”

    “就算我要出家，也把你带上。我做道士，你做道姑。”

    “切，要做你自己做好了，我才不做道姑！”

    “走了走了，回去补个觉，搞得一夜都没睡。”云琰硬推走了葱陌。

    “我也是！”葱陌打了个哈欠。

    ……

    时隔一天，云琰再次去拜访冷仙观。将近道观，忽闻观中传出念经声，原来里面正在设道场做法事。云琰不禁想笑，脑海里想起了一句俗语——螺蛳壳里做道场，而这句俗语典故的主人公宋孝宗赵昚就出生在冷仙观三里外的杉青闸官舍。

    院内做法事的道士个个仙风道骨、超尘脱俗。云琰心想吴胥子肯定就在其中，因此不敢唐突入内，生怕有失礼数。于是他站在门外，耐心等他们做完法事。

    “你找谁？”刚巧一个小道士从院子里走出来。

    “请问吴观主在里面吗？”

    “我不大清楚，你可以自己进去找找。”

    云琰经得小道士的许可，这才大方地走进去。他一张张脸看过来，在猜测哪个才是吴胥子。只见诵经者中有一位白面长须的老者，一副得道高士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个清奇古貌的中年道士，看着都像是吴胥子本人。云琰默默地站在人群中观望，就等他们念完经上去相认了。

    他无意中看见殿内坐着一个胖道士，嘴里叼根烟，手头上正吧嗒吧嗒地按着计算器。那道士身后神案上所供奉的正是冷谦神像。

    “哇靠，怎么还有这种德性的道士？真是世风日下啊。”云琰暗自惊叹。

    这时，前天接待云琰的那个年轻道士走进大殿，问那胖道士:“今天多少？”

    “也就那样啦，零零碎碎加起来这个数！”胖道士做了个“八”字型手势。

    “还好，主要今天有场法事。”年轻道士望了望门外。

    “钞票先准备好，待会每人给九十！”胖道士拉开道袍，里面根本没穿衣服，腰上的赘肉都露了出来，随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沓钱。

    云琰估摸着他做了个“八”字手势，想必收入是八千。在场的道士也就二十来个，每人分九十，再去掉香烛钱和场地费，这死胖子一人足足赚了五千。不禁心想:“小陌说得对，我出家算了，现在和尚道士的收入比公务员还高。”

    正当云琰想入非非时，法事礼毕，大家收工散场。那些道士纷纷脱下混元巾和道袍，里面穿的不是名牌短袖，就是整洁的衬衣。有些道士互相递烟抽了起来，有些道士领了钱就走人，还有些道士拿出手机打电话，其中还不乏几个道姑。与其说这帮人是道士，不如说他们是业余的票友。云琰此刻又想出一条生财之道——假扮和尚做法事。

    “收工吃饭去咯！”一个男子伸着懒腰喊了起来，旁人都能从他解脱的喊声中感受到他刚才念经是多么闷得慌啊。

    “老王，下午麻将伐？”那个刚开始被云琰看好的白须老者居然只是个退休老头，他一提到“麻将”二字，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下降。

    “我吃好饭再来，你们先去麻将馆等我。”另一个应声的道士把自己的发冠道袍随手扔在了椅子上。

    还有一个被云琰误认为是吴胥子的中年道士竟躲在墙根下撒起尿来，那尿长得都能看出他已经憋了老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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