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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并不持久,大概在两刻钟之后就渐渐平息下来。
姜云舒尝试了几次,才终于强迫自己松开了早已经僵硬的手指,艰难地往上浮起。
筑基期的修士虽然已经可以闭气一段时间了,但她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为求稳妥,还是先换了口气才又扎回水中。
一旁的石壁虽然光滑难以攀登,但水势平息之后仍可靠在上面,让人短暂地缓过一口气来。姜云舒双臂已酸胀麻木得连抬起都困难,只得放任自己像条死狗似的贴在山壁上倒气,若不是腿上一波接一波的剧痛传来,她疑心自己可能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等她好不容易攒起来了一点力气,抬头看时,才发现原本离地三丈高的石洞,如今已堪堪泡在了水里。
姜云舒心头一松,觉得自己总算赌对了一回。她向后猛地一推山壁,接着冲力往前游了几丈,可眼看着马上就到洞口边了,却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前一刻还托着她的身体的水,像是被看不见的漩涡吸走了一般,水面眨眼间就骤降了半丈有余。
她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疼了,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进洞里,一回头,就看见水面已经只剩了贴地的薄薄一层,别说人,怕是连只兔子都淹不死了。
她差点吓出一身汗,愣了半天才觉出膝盖疼得要命,“唉哟”一声坐回了地上,后怕之余,也忍不住庆幸,上一次自己没等到水势完全平静下来就进了密室,不知道后面还有这种下文,差点吃了大亏,万一当初打算趁着水势平缓的那段时间游过来,而不是拼死拼活地趟过那片骨头堆,只怕现在已经因为骤落的潮水而像元嘉似的被戳在哪根骨头上了。
歇了一会,她把道袍撕成布条,拧干了水,将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虽然布条在浊水里泡了许久,谈不上干净,但勒紧了总归能止住点血,也算聊胜于无。
做完了这些,她习惯性地摸出怀里的瓷瓶,拿在手里时才想起来里头已经空空如也,只得苦笑一声把它往前抛去,充作探路石用了。
瓷瓶骨碌了几下,声音一顿,片刻后才发出“啪嗒”一声碎裂的脆响。
姜云舒眨眨眼,自语:“咦?这么近……”
这次的“狗洞”出乎意料的短,紧接着的果然又是一个深坑似的石室,可见无论是什么人最初开凿了这鬼地方,只怕他的创意都很是有限。
姜云舒喘了半天,连吃奶的劲儿也使出来了,好容易才又憋出来个离火诀,可刚刚往下一扔,还没让她看清脚下石室中的陈设,飘忽的火光就像是被什么黑暗而冰冷的东西吸进去了似的,扑腾了两下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一股透骨的寒气从洞口扑面而来。
姜云舒对这种冷森森的寒气熟悉到几乎有点亲切,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被老天戏耍了的荒谬感。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叶清桓本欲去白栾州中北部寻找的迷心钉居然会就这么大咧咧地出现在她眼前!
姜云舒总算明白这漫长的□□和末端石室中空空荡荡、不存丝毫灵元的原因了——迷心钉被分为“君”“臣”,君钉封灵,截断经脉,臣钉布阵,困锁元神。除了已现行的八根“臣”钉以外,剩下的可不就是这个损耗灵元的东西,若在外界还好,可此时却偏偏被养在了与世隔绝的秘境之内,长久下来可不就把其间的所有灵力都吸收干净了么……
她不禁自嘲流年不利,在一片不可视物的黑暗之中瞪着寒气的中央,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让人烦躁的滴答声又开始了。
姜云舒觉得身下渐渐泛起细微的潮气,不多时,冰冷刺骨的无源之水便从放着迷心钉的石室中满溢了出来,漫过她的双腿。
她打了个哆嗦,让那水一浸泡,丹田和经脉仿佛又被掏干了一次,五脏六腑都空虚得发冷。
从石室中涌出的水流越来越急,姜云舒感觉直到腰际都被冲刷得渐渐麻木。
她咬了咬嘴唇,知道在此僵持不过是等死罢了,心一横,索性往洞口边缘翻下去跌进水里,摸索着靠在石壁上,把自己贴成了一只快要冻僵的壁虎。
这时才发现,在她面前可望不可即的石室中央,放着个一尺见方的小台子,青灰色的石板上面刻着她闻所未闻的符咒,不计其数的符咒密密麻麻地连在一起,拼凑出了个怪模怪样的阵法,不用触碰,单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上面附着的森然邪力。
就在阵法中间,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根三寸有余的黑色钉子,钉子尖冲上,散发出幽幽的寒光,在动荡的水中,始终坚如磐石地一动不动。
姜云舒指尖蓦然绷紧,扣在背后的石壁缝隙里。
水飞快地漫上来,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没过了她的胸口、脖颈、乃至口鼻,刺骨的寒冷让人几乎无法思考。
石室这一侧的洞口终于完全没于水中。
就在洞口顶端被水打湿的一刹那,石台符阵忽而亮起幽寒的蓝光,原本还算平静的冷水像是得到了指示,发了疯地暴涨起来,以滔天蔽日之势灌入石洞,惨白色的水沫伴随着雷鸣般的轰响,迸溅粉碎在洞口附近的石壁上。
姜云舒一口气被从胸腔硬挤了出来,只觉内脏都快被汹涌的水浪揉碎了,旧伤未愈的肺部更是痛苦难当,忍不住吐出口血来。
鲜血被无休无止的水流稀释了颜色,每一刻时光都被拉得极长,而她眼前却开始变暗,她使劲眨了眨眼,却发现视野像是被那股混合了血色的水流遮住了似的,让她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方才那一口血开始,不知为何,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血竟然一直没有停过,就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没完没了地吸取着她体内的生机似的。
而那钉阵也好似嗅到了腥味,蓝光蓦然大盛,照射在她胸口的邪异光线恍若芒刺,居然直直穿透皮肉扎了进去。
姜云舒反应不及,只觉肺里像是有一团冰突然炸开,细小的冰凌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每一寸血肉,剧痛犹如一只巨手,转瞬间就将她攥在了手心。
她疼得直哆嗦,一手抓向那些由虚转实的光线,另一只手也当即拔出腰间的灵枢剑,拼力朝那些幽暗的细丝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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