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温声应了一下,虽说她闻着酒味便不喜欢,但娘嘱咐过新婚之夜是一定要喝合卺酒的,面对的人是秦衍,她更加不敢提出什么异议。
苏宓边走边向着四周望了望,这婚房与她想象之中,好像是差不多的,视线及至桌上,各色不同的精致点心叠着好看的花样,摆在上头。
毕竟秦衍是宦官,红枣,花生,桂圆等几样放着也是膈应人,是以冯宝当时便吩咐将它们替换成了其他江南的糕点,意在讨个步步高升的好彩头。
苏宓夹起了几块糕点,咬了好几口。早上紧张就没怎么吃,轿子中又呆了大半日,她着实有些饿了。
秦衍提起青铜合卺酒壶,斟了两杯,见苏宓嘴里包着一块糕点,等她咬碎吞腹了,才递过去了一杯酒。
因着秦衍比苏宓高,递酒杯的时候又没有看向她,酒杯的位置便偏高了一些,恰巧在苏宓的唇边不远。
苏宓红着脸,娘亲没骗她,交杯酒果然是要喂着喝的呀。
秦衍感受到手上被一压,转过头便见苏宓正低着头,就着他拿着的酒杯啜了起来,他方才不过是想递给她,她怎么
苏宓见秦衍不动,以为是自己喝少了,赶紧上前又补了一口,然后执起她以为的属于自己的那一杯,依样画葫芦地送到了秦衍的嘴边。
她俏生生的脸被烛火映照的绯红,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一脸的期待,明艳到了极致,偏还带着些少女不更事的纯净。
鬼使神差的,秦衍就着酒杯喝了一口。
这是苏宓第一次饮酒,也不记得她以前是哪里闻得的酒味觉得浓烈不喜,今日喝的这一种,竟然是香甜的很。
可她不知,这合卺酒喝起来清香爽口,后劲却是足足的,苏宓自己都未觉,她的胆子变大了,话也变多了起来。
“督主,昨日的东西,你收到了么?”苏宓推开了些茶碗,趴伏在桌上,脸侧歪着,盯着秦衍,她指的当然是那一堆衣衫。
“嗯。”避火图的事,他还未与她算账,她倒是自己先提了。
“那你觉得好不好看呀?”苏宓有些欣喜,那些衣衫上的绣图她是拆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做成的,旁人一两天,她可做了半个多月呢。
秦衍的竹筷一滞,皱眉看向苏宓,她的双眸清澈,脸上分不清是合卺酒熏出来的绯红,还是说这话带出的羞涩。平日多看他一眼,都生怕惹得他的不快,怎的现在说起这话来,胆子倒是大得很。
良久之后,秦衍还是回了一声,“尚可。”
“那下次再,”她不小心溢出了一个酒嗝,“再做。”把被蛀虫咬坏的衣衫给她做。
苏宓边说,边抬起头抱上秦衍的手臂,胸口不自知地来回蹭着,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朦胧,纤细腰肢也跟着胸脯左右摆动,媚态横生。
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加之合卺酒带了些催欲效用的缘故,让秦衍眼神愈暗,呼吸带上了急促,右手一动,勾住了苏宓的细腰。
苏宓此时已是微醺,眼前似在旋转,突然一阵更大的天旋地转,便被扯入了一个怀抱里动弹不得。
“督主”声音似蚊蝇,迷离的双眸半推半就地勾人心魄。
苏宓闻得檀香味渐浓,并着丝丝清甜的酒香气,耳边幽幽传来低沉的声音,好似在隐忍着什么,“你脑子便全是那些东西?”
哪些东西?苏宓想问,可是她晕的厉害,像是在飞一般,飞起来好像还挺舒服的,身下暖暖的,除了不知道为何后头有些硌着,其他都很好呢。
苏宓微睁着眼,摸索着环上了秦衍的脖颈,渐渐地,最后竟然便昏睡了过去。
她美目轻阖,殷红的樱唇沾了点方才的酒水,在烛火的映照下带着诱人的光泽,偶尔溢出一声低浅轻吟,像是带着情欲的旖旎之音。
秦衍的眼眸蓦地变得深邃起来,不加克制的,他一低头,覆上了她的樱唇。
她的唇瓣香甜酥软,手无意识地挡在胸口,被秦衍单手拑制住,逼着她的胸脯紧紧贴合着自己,唇上动作未停,则是继续攻城略地
唇齿厮磨了一阵,秦衍最后惩罚一般地咬了她一口,激地苏宓皱了皱眉,嘤咛了一声。
秦衍强压下身下生起的欲念,哼笑了一声,“吵着要做那事,晕的这么快作甚么。”
他直直起身,扶着苏宓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不远处的喜床上。
苏宓沾了床,舒服地喟了一口,然后向外斜对着床沿侧躺,一张床被她歪歪扭扭地斜分了两半。
秦衍无声地笑了笑,垂下眼帘,退回到最初坐的软塌,手半搭在红锦鸳鸯枕上,斜支着头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突然传来低语,好似是苏宓在讲着梦话。
秦衍双眸蓦的睁开,往窗棂看去,屋外正是半夜,酒席大概是早已散了,寂静一片。
是以苏宓的梦呓便尤为明显。
秦衍有些好奇,她说的是什么,便走上前去,弯下腰身,将耳朵覆在了她唇畔。
“想再飞”苏宓迷迷糊糊道,这是她头一次饮酒,才知道饮醉了便是像飞一般的,她想再飞一次,其实,或者说她是贪了酒,想着再饮几杯。
可惜秦衍猜不透她的想法,他只觉得好笑,难不成她梦里还能变成了一只鸟么。
“想飞?”
“嗯想飞。”
苏宓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她真的好想再喝一杯,再体味一下飞来飞去的感受。
秦衍的眼神扫过她嘴唇上被他留下的印记,又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浓重如墨,应该是不会教人发现。
他替她取掉了头上繁重的钗饰,语气带着他自己不曾发现的宠溺,“苏宓,只这一次。”
苏宓唔了一声,便觉得自己在梦里,被人包裹了起来,缠在了那人身上。
嗯,苏宓往里头蹭了蹭,那人是秦衍,她闻的出来,似真似假的,她都不想挣扎了。
外面天地广大,月色极美,星河璀璨。
秦衍将苏宓搂在怀里,外袍替她挡住了秋夜的瑟瑟晚风,他腾身飞上了屋檐,脚下轻点,错身于亭阙楼宇之间,一直到攀上了城池边最高的城墙之上。
青灰色的墙凹雉堞,两抹红色身影交叠,衣袂翩翩。
向下俯瞰,虽已至半夜,但整个江陵城依旧还有好几处烛火亮光,光晕相衔起来,倒是有种灯火辉煌的错觉。
“睁开眼睛。”
苏宓半醉半醒之间,听到秦衍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地遵从,她迷迷糊糊地从秦衍的披风里探出了头,一阵冷意袭来,她霎时精神了一下。
她好像是贴着秦衍的胸膛,一抬头,便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弧线,可是怎么脚上似乎是凌空的没有着力,那她现在是在哪?
朦胧的月光下,天宇寥廓,往下看,是江陵城的万家灯火,往上看,是夜幕上的繁星灿烂,美好的仿佛置身虚幻,这也是第一次,她见到这么迷人的夜色。
苏宓讷讷道:“督主,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头顶传来秦衍的轻笑一声,“是啊。”
“既是在梦里,不如我带你飞遍这江陵城。”
翌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苏宓才慢慢悠悠地醒来,喉咙口有些干涩,似是被火烧过一样。
四肢酸疼,全身上下都仿佛被谁揉了一遍,抬手看了看两只手腕,内侧皆是乌青一片,好像被人紧紧箍过。
最为奇怪的是,她连嘴唇都痛。
昨晚的事她能记忆清楚的,便只到了问秦衍衣衫一事,秦衍好似还问她想的是什么,然后那酒便好似上了头,天旋地转了起来。
再然后,她好像被秦衍抱着去了江陵城的城墙?还踩着树看了好些地方
苏宓狠狠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这些就算是做梦,说出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宓微微支起身子往四周望了望,秦衍不在房里,她身上穿着的也还是昨日未褪下的喜服,看起来,好像只是她醉了,睡着了一般,那她为什么会这么疲累呢。
屋外传来一些声响,门被轻轻推开,正是捧着铜洗的春梅。
虽说是陪嫁丫鬟,但虞青娘连苏宓都没有嘱咐男女之事,又怎么会教春梅,因此两人皆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是以此时她看到苏宓嘴上的伤,也没往其他处想,只忍不住说道:“小姐,您以后还是莫要吃酒了,姑爷说你昨晚饮醉了,发了酒疯,你看,这就磕到嘴巴了吧。”
春梅小心地用布帕拭过苏宓的嘴唇。
嘶——,苏宓呻吟了一声。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一团浆糊,她昨晚到底是做了什么,难道又在秦衍面前出了什么丑了。
梳洗完,嘴边上好了药,苏宓换上了一件乌金的云秀衫,下罩暗花细丝褶缎裙,这些还都是虞氏替她准备的,说是成了婚,便要穿的庄肃些,不然夫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春梅正在替她束发髻时,苏宓低声问道:“春梅,督主可还说了些其他的?”
春梅手上手势未停,边想了想,“没有了,姑爷就与我说小姐醉了,要我守着门口,等你醒了,再将水盆子端进来。”
“哦”
苏宓在房内休息了一会儿,闲着也是无事,便带着春梅准备在别苑里走走逛逛。
昨日进门的时候,她是戴着盖头的,因此现在该是第一次见这院子,但不知为何,似乎与昨晚做的梦相叠,她竟对这些小路隐隐有些印象。
“小姐,你怎么知道后院是这么走的,像是来过一般。”秋风起,春梅帮苏宓拢了拢披风,一边说道。
苏宓摇了摇头,“我昨晚似是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春梅乍听之下,根本听不懂苏宓在讲什么,其实苏宓是觉得当真发生过的,但毕竟饮了酒,她也有些记不太清,秦衍又不在,她想问也问不了谁。
冯宝便是这个时候一路小跑着到了苏宓的面前,“夫人好。”
他的一声夫人,让苏宓心里甜了一丝,也就不去想昨晚梦不梦的事了,她笑道:
“冯宝,是督主有事找我么?”
“夫人,督主今天一早便出了门,最快也要到明日夜深才能回来呢,奴婢是得了督主的吩咐,替您备了午飨,方才去房里,却是没见到夫人。”
冯宝腼腆地笑笑,说实在话,他伺候惯了秦衍,还甚少围着女主子转,一时有些不习惯。
“谢谢冯宝,那你现下就带我们去膳厅吧。”
“是,夫人。”
秦衍这个别苑买在江陵城,只是作落脚用,确实是不大,稍走了一阵,她们便跟着冯宝到了膳厅。
苏宓看了看桌上的菜品样式,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她心忖,这下还真是奇怪了,怎么现在不止这院子熟悉,连这菜,她都觉得都有些熟悉的了。
冯宝看出了苏宓的想法,他笑嘻嘻道,“夫人,说起来,这个厨子你也认识。”
“我认识?”
“是啊,”
冯宝在醉霄楼时,苏宓下楼的时候见过她一眼,是以算是知晓秦衍与苏宓的渊源。
“这个厨子,原本就是在醉霄楼做的,督主那次吃了一趟,觉得尚可,便唤了过来。”
“可督主也不怎么在江陵城,那还得带着厨子上京府么。”
冯宝摇了摇头,“回了京府,府上就更不缺厨子了,醉霄楼的这个,就是专放在江陵城备着的,平日里工钱照付,顺道叫他守着别苑。”
苏宓一时无言,秦衍来江陵城怕是一年也没个几次,他果真是想法与常人不同的。
冯宝笑了笑,“督主便是这样的,无论什么,凡是他的,别人就万万不能再碰了。”
冯宝说的无心,苏宓听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其实她一直都想知道,秦衍为何想娶她,那照着冯宝这么说的话,她现在是不是也算是他的呀。
想到这个,苏宓埋头夹了一口菜,一旁的冯宝心里又开始腹诽,他也没说什么啊,夫人怎么又红了脸了。
与交州相临的并州墨城,城西一地。
一栋间宽三间的破旧老房子,青灰色的墙瓦,屋顶已经因年久失修破开了几个天窗,墙根生出了一些青苔,凋敝残垣,看起来没有一丝烟火气。
屋房旁的枯树下,有一座无字碑,正值秋日,连棵青草都没有,看起来萧索孤寂。
秦衍站在墓碑前,他洒了第一杯酒,接着又洒了第二杯。
“这杯是我的,第二杯,是代他敬的。”
“昨日,是我成婚之日,”秦衍笑了笑,“不过,我娶的,可不是你替我备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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