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白花与星夜

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对着一步三回头的耶底底亚这么说着，然后双手插进口袋，看着对方在再三确认后终于放下了心上的包袱，像着一个脱出了鸟笼的小鸟一般，“嗖”地一声就往前一下子窜出老远。

    不像是无相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穿着一身纯黑的外套，耶底底亚的头发是白色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一落到雪地上几乎都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也幸亏无相的目光一直黏在对方身上没有放开，不然在周围的一片雪色中，稍一疏忽就能把这个白抛抛的孩子给看丢了。

    无相看着对方像是一只小动物一样在雪堆里撒欢，忍不住好笑地弯起了眼睫。

    “还真是一个孩子啊。”

    他自言自语般地感叹了一句。

    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所罗门，他们的本质相同，但却在经历上有所差异，而正是这些细小的差异，才决定了这个世界的所罗门与另一个世界的耶底底亚的不同。

    经历在个体上的体现就是其记忆，所以只要让现在的耶底底亚想起从前的记忆，它就会成为完全的、属于无相原本世界的那个所罗门。

    但是记忆是寄宿在本人的大脑中的，作为之外的人，无相可以采集到他人对所罗门的概念和印象，却没办法深入到他本人的大脑中去窃取他的记忆。于是，在百般思索后，无相就将目光投向了所罗门的十枚指环。

    与记忆相同，每个不同世界的所罗门的指环也是独一无二、独属于其一人的物品。所以，只要寻到所罗门的指环，并作为必要的标志素材用在复活魔法中，他就一定能够得到原本的那个魔术王。

    记忆是独一无二的，指环也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世界层面的概念上，两者可以互相代替，互相影响。也就是说，用所罗门的指环来复活他本人，最终出现的那位英灵，一定会继承他原本的记忆。

    无相的论证和推断很完美，也花了很大的经历去收集所罗门的那十枚神赐的指环。他本以为在仪式过后，就会有一个完全版本的所罗门出现，但现实却是……

    无相想起了之前在帮耶底底亚穿衣服的时候，从他颈脖处露出的串有金戒的细链，禁不住摇了摇头。

    “看啊，是花！”

    小孩子独有的尖细声音突然从一旁响起，将无相从自己的思绪中迅速脱出。他循着对方声音发出的地方望了望，随后把手抽出口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耶底底亚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花？”

    他走到那个蹲下身来几乎要团成一团的孩子身边，弯下腰来顺着耶底底亚手指的方向看去。

    “啊，”他笑着感慨了一声，“亏你还能发现它。”

    那是一朵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小白花。绿色茎叶的部分几乎都尽数被积雪埋住了，只剩下点缀着些许黄色花蕊的花朵部分露在外面。

    “那里，那里也有！”

    耶底底亚调转方向，指了指另一边，然后猛地站起来，迈动着自己的小短腿往下一处长有白花的地方跑去。

    他个子小，身上穿着的衣服又厚重，在厚厚的积雪上走起路来简直像是在沼泽里跋涉一般。但是尽管每前行一步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这孩子还是保持着一副兴致满满的模样，在雪地里尽情地翻滚着。

    “看啊，有一朵！这里也有，还有那里！”

    于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跟着耶底底亚到处东奔西走中被慢慢消磨殆尽了。

    原先在英灵座的时候，在这样大负荷的运动过后，耶底底亚必定会需要魔力的补充或是睡眠来恢复体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迦勒底的电力供应装置中获取了足量而稳定的魔力，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孩子还依旧精神奕奕地瞪着一双盈满了欢喜的眸子，拉着无相的手想要爬到迦勒底顶端的天象台上去看看。

    “真是好久没来这里了，今天天气不错，竟然可以看到那么多星星。”

    无相握着一大把耶底底亚送给他的小白花，伸手将小小的孩童抱在怀里，然后仰着头去看漫天的星子。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来这里的次数就不多，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会窝在实验室里看书、写代码……只是偶尔晚上实在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才会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吹风。”

    他对于天文学的知识知之甚少，所以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和耶底底亚讲一些自己曾经在迦勒底的经历。

    他讲植物温室里的草木，讲图书馆角落里的沙发，也讲天文台顶层的夜风。迦勒底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走遍了，在人理烧却事件结束后，独自一人。

    无论哪个世界的罗马尼·阿基曼都是一个博览群书的学者，他虽曾一度抛却了所罗门王的名头，成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类，但这个男人从未停止追求知识的脚步。无相曾想着在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就拉着罗马尼去到天文台上让他教自己识别天上的各色星宿。然而天不遂人愿，当所有纷乱都平息后，那个他想要与之共赏星月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无相说着说着就感到怀中抱着的小孩子的呼吸慢慢地变得绵长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对方不知道在何时，已经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嘛，虽然迦勒底不是当初的迦勒底，你也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样子……”

    他摸了摸耶底底亚的脸，看着对方安详的睡颜许久，才俯下身子，在孩童的额头上烙下轻轻的一个吻。

    “晚安好梦，耶底底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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