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芜的言语是平缓的,她甚至并没有用十分不堪的言语形容王珠,只是在说出别人眼里的一个事实。
然而王珠却也是甚至有些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女子对于自己是有些深邃入骨的厌恶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崔清芜,就感觉到了崔清芜对自己的深深恶意。
可是对王珠而言,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纵然从前并未见过,利益相关,却也是必定能结仇。
苏袖儿更是帮腔:“不错,有些人,还是应当知恩图报,可是不能一门心思,就是盘算那攀龙附凤。九公主素来都是会抓住机会,人前卖好不是?”
王珠轻轻的抬起了头,唇角却噙着一缕浅浅的笑容。
竟似对那等讽刺充耳不闻。
她柔柔细语:“我自然是知晓,若不是太后有意,我方才有机会来到此处。若不是太后赏识,我又如何能有这般机会。”
李如拂瞧着王珠那宛如朝露一般的面颊,这个女郎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可是那样子的年轻与活力,却是自己已经没有的东西了。
想到了这儿,李如拂的内心之中,甚至不觉涌起了缕缕嫉妒。
一股难掩的厌恶,顿时不觉浮起到了李如拂的心头。
崔清芜沉声的说道:“太后娘娘,招你前来,自然是为了匡扶正统,帮衬陛下。怎么如今,九公主就一心一意,要跟摄政王一处了。是否你的心中,可是有意背叛太后。”
李如拂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说道:“摄政王虽然口中承认,你道你便当真能顺利嫁过去?”
那苍白的面颊之上,一双眸子却也是透出了幽幽的冷光,扫向了王珠。
王珠福了福,垂下头去:“我自然是知晓,只有太后方才真心待我。”
苏袖儿厉声说道:“嫁过去,你不过是个姬妾,还当真能抬为正妃?此事有损中辰颜面,是决计不成的。王珠,我瞧你还是拒了这门亲事,免得自己落个没脸。有时候你做做梦,摔下来可是会疼的。”
崔清芜叹了口气:“苏姐姐也是关心于你,这话儿说得急了些,不过倒是句句为了你好,当真是出于一片真心。九公主,如今摄政王要纳了你不过是意气之争。这也是因为太后想要收你为臂助。你可是,要想清楚。”
李如拂只觉得仍然是一阵子头晕脑胀,纵然是擦了一层薄荷油,却也似熏不走那股子酥软之意。
这些女郎唇枪舌战,李如拂也是觉得耳边嗡嗡的响。
她心中却也是不觉的可笑,崔清芜口口声声,是为大局出谋划策,可是要紧的还是要王珠离去端木紫麟吧。
别看崔清芜平日里十分清高,可是如今也跟苏袖儿一般,斗得跟乌眼鸡而已。
还不是那档子争风吃醋的事情,这两人为了嫁给端木紫麟,费尽心思。
李如拂心里越发觉得有些好笑了。
王珠抬起头,一张秀丽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些许苦恼之色:“我自然是一片真心向太后,更从未想过跟摄政王有任何交集。却不想,摄政王居然是咄咄逼人,非得要我。太后,我从未向摄政王献媚过啊,我可是一颗心向着你。”
她的话,李如拂自然是绝不相信。
若是没有主动勾引,王珠算什么,还能入端木紫麟的眼?
说得跟自己活色天香,男人瞧一眼,便是不能忘了她似的。
也是好大的一张脸皮。
李如拂蓦然死死的按住了胸口。
不过,王珠还知晓服软,可见还是对自己有几分畏惧的。
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若当真是摄政王逼迫于你,我自然是会回护一二。只要你当众拒绝摄政王,他便是绝不能娶了你。哀家在中辰,还是有这点本事的。若是忠贞之人,哀家也定然会器重重用。”
苏袖儿有些不屑的看着王珠:“九公主,事到如今,太后还是这样子的宽宏大量,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样子的福气,别人可是没有。若不是太后护着,摄政王腻味你了,还不指定如何。再者摄政王早不病,晚也不病,这时候却也是病了。一瞧,便是借故推脱,不肯当真和你好。有的人,这点眼界都是没有。”
王珠心忖,当初在东海,苏袖儿还有几分清贵之气。
可当苏袖儿到了中辰,竟然是如此尖酸。
也是,她原本是陈国贵女,可是这样子的身份放在中辰并不如何出挑了。故而倒是被别人当做枪,要出面跟自己议论。
熬了几年,年纪也是出来了。
若不能嫁给端木紫麟,打发出去,那也是折了价。
更何况到了中辰皇宫,开了眼界,自然是舍不得折价嫁了。
眼见王珠不言语,苏袖儿的心中更怒。
她还欲议论王珠,崔清芜却也是开了口:“九公主,太后虽然慈和,可是却也是绝不会容忍如此羞辱。中辰太后的颜面,却也是绝对绝对不能有损的。你以为,便是能轻轻抛开太后,攀附上摄政王。”
那幽润言语之中,却也是隐隐有些威胁之意。
李如拂沉浮多年,又如何不知晓崔清芜那点心计。
这个崔家姑娘,是想要借刀杀人。若是王珠拒绝,便是拂了自己的颜面。既然是如此,便是要维护自己的脸面,因此致王珠于死地。
李如拂自然未必便十分乐意,成为别人手中的刀。
可是王珠倘若当着弃了自己,依附摄政王,李如拂也是绝不能容。
王珠却也是轻轻的说道:“我自然是一颗心向着太后的,从无移到他人身上之意。只是——”
她抬起头:“既然摄政王瞧中了我,何不将计就计,我到摄政王身边,不但可成为太后的探子,还能为太后办理许多事情。”
如此言语,竟似透出了几许无赖之意。
苏袖儿为之气结,冷笑:“王珠,你话儿说得好听。可是你如此举止,难道不是讲太后的脸面都是尽数踩到了足下?你让太后,又如何见人?你是陛下的人,却随了端木紫麟,又将陛下的颜面置于何地?”
苏袖儿这样子说着,言语却也是更是平添了几许的激动。
李如拂不觉皱眉,苏袖儿虽然是替自己质问王珠。可苏袖儿那些话儿,却也是仍然是让李如拂十分不满意。
说话也是没分寸,更是点中了李如拂的痛处了。
王珠轻轻的抬起头来,一张秀润的面颊之上,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好奇之色:“此言差矣,众人皆知是陛下不肯要我。若我随了摄政王,又如何会损及陛下的颜面呢?”
她反而不觉轻轻一福:“为了太后,我便是如何危险,便是名声受损,也是不怕。”
苏袖儿见过不要脸的,可是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她顿时为之气结,一阵子的恼恨不已。
正欲再呵斥,崔清芜却也是不觉盈盈起身,甚至颇有些亲热之态:“想不到九公主居然是如此一片赤诚,忠肝义胆。瞧来竟然是阿芜不对,错看了你了。”
她妙目流转,言语清润:“太后身子有些不是,既然是如此,九公主可是随我一道,去花园里闲庭散步,一叙衷肠。”
王珠不置可否,却也是冉冉一笑,旋即跟崔清芜一块儿离去。
眼见王珠离去,苏袖儿仍然是意难平,不觉轻啐一口。
她手掌轻轻的按住了胸口,轻轻的喘了几口气,有几分含酸说道:“崔家小姐虽然是神机妙算,可是瞧来这一次竟然是算错了。摄政王定然没什么事,否则这个大夏九公主居然还这般张狂,并且死死的扒着这门亲事。这可当真是跟狗皮膏药一样,扯都扯不掉的。”
言谈之间,却也是颇为不屑。
旋即,苏袖儿顿时抬起了俏生生的脸孔,不觉一脸委屈之意,楚楚之色:“太后,这女人张狂,难道真的还能容?什么送到摄政王跟前做探子,那是信也是不能信的。不过是,最粗陋的推脱之词。她如此相待太后,若不处置,岂不是,岂不是有损太后脸面。”
李如拂睫毛轻轻的颤抖,掩住了眼中的光辉。
一直在一边没说话儿的轩辕无月抬起头,却也是不觉不满说道:“苏姐姐,你口口声声的,都是母后颜面。你是当真爱惜母后的颜面,还是想借着母后,来为你争风吃醋?”
轩辕无月原本是容貌稚气,这时候却也是顿时不觉流转了几许的倨傲之色。
“母后并未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却不如好生想想,为什么你来中辰这么久了,明里暗里也是偶遇数次了,却也是抓不住摄政王的心。”
苏袖儿面颊一红,心中也知晓她的这些盘算瞒不过李如拂。
好半天,苏袖儿方才也是红唇动动,轻轻的说道:“我,我只是觉得九公主十分无礼。太后,袖儿可并不是这个意思。”
李如拂抬了抬脸,面颊之上倒是并没有什么愠怒之色。
她柔声细语:“摄政王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中辰太后这样子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顿时透出了几分说不尽的幽暗之气。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九公主不是说了,要为我做做探子。既然是如此,我也是信了。我若信了,这个探子她不想做都一定要做。”
苏袖儿印象之中,李如拂一直都是十分娴静温和的。
如今李如拂口气虽然仍然是十分温柔,却莫名让苏袖儿打了个寒颤。
轩辕无尘抬起了头,她面颊仍然是一派天真无邪。
花园之中,崔清芜与王珠一块儿行走。
崔清芜轻柔的说道:“难为九公主了,此时此刻,竟然仍然是这一派淡然,好生让我这等俗人佩服不已。我还以为,九公主如今已经是心急如焚,急切无比。只盼望,早些去见摄政王呢。”
她也不等王珠说话,手指轻轻折了一朵花儿:“你们骗得了太后,可却骗不了我的。九公主,你与摄政王是有情的吧。所以这大好的机会,我是没法子劝说太后捉住,当真是可恨。你们两个人,倒是好生让人感动,一个心心念念不介意你的不堪,一个却故作镇定,为他稳住这中辰局势!好得很啊。”
崔清芜言语温软平静,可是手指却也狠狠的,将手里的花儿顿时狠狠揉了个粉碎。
而她言语,忽而平添几许冷漠恶毒:“摄政王必定身子出了什么岔子,我只想要知晓,倘若他死了,九公主又应当如何?你可是,得罪了太后。”
王珠一直默默的没有说话,可是当她听到了崔清芜这样子说,却也是忽而抬起头。
她面色冷冰冰的,可是那一双眸子却也是流转了灼热的情愫。
“倘若他死了,我便去弄清楚,他为什么死了,一定一定为他报仇。若他是自己死了,怨不得别人,可这世上有一个人因为他的死而欣喜,我便杀了这个人。”
这样子话,王珠说得并不如何激动,可是却分明句句出自肺腑。
仿佛,是一桩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这个人是中辰陛下,还是什么太后娘娘,甚至是崔家小姐你,我都一定不能饶了去。便算穷尽一生,我也绝不会放弃。”
崔清芜蓦然心尖儿微微一颤,眼前的少女一双眸子之中竟似有一缕说不出的魔力,让她望而生畏。
她甚至不觉退后一步,只因为眼前的少女,好似什么择人而噬的凶兽。
这个眸子漆黑的九公主,竟然只能用疯子两个字来形容。
她又有些气恼,自己怕什么?
这案板之上的肉可是王珠!
崔清芜舌尖儿不觉轻轻的舔了一下唇瓣,有些干涩的说道:“九公主好大的口气,如今你也不是在太后跟前,卑躬屈膝。你,不过是个大夏的公主。你可是有这个本事?”
王珠冷冷的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知晓自己的性儿,不认也罢了。若是认了,便是绝不会轻易放弃。”
重生之中,王珠很久没有这样子的感觉了。
唯独那一次,陈后染上了疫病,她心里浮起了这般凶狠之气。
那眉宇间森森的杀意,甚至是让崔清芜隐隐有些恍惚。
眼前的少女,好似已经并非活人,而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的绝代凶兽罢了。
崔清芜甚至有一种冲动,必须要在这儿弄死王珠,否则这绝代凶兽必定是会将自己啃得骨头都是不剩。
她甚至眼底不觉浮起了一缕杀意。
只因为自己方才竟然在王珠面前流转软弱之态。
可笑,王珠不过是说了些个那个话儿罢了。
然而正在此刻,一道有些幽凉的身影却也是缓缓而来。
那道身影,竟然是绝美。
那女子,赫然正是凌雪梅。
凌雪梅性子孤傲,并未打招呼。
崔清芜一怔,既然有人前来,她也是消去了杀意。
她又恢复那恬静、高贵的样儿,不觉展颜一笑:“师妹也是来这儿了。”
凌雪梅轻轻的点点头,却也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王珠看着凌雪梅,不知怎么,竟觉得这个绝色的美人身影和那丽昙凤重叠在一道。
崔清芜早知晓凌雪梅的性子,反而是并不如何在意。
她甚至也没有对王珠摆起脸色,仍然是若无其事的和王珠说话儿:“我这位师妹,就好似天上的仙子一般。你可知晓,她的爱好是什么?她摘了鲜花,一口口吃了,却也是从来不沾染什么荤腥。”
崔清芜跟王珠议论凌雪梅,凌雪梅分明听见了,却也仍然是不置可否的样儿。
正在此刻,迎面而来,却是这次挑中的秀女。
王珠一见,自然都是些熟悉之人。
孟淑君蓦然一笑:“听闻九公主都是攀上了高枝儿了,倒是让人佩服得紧。”
言语之间,却也是微微有些讽刺之意。
原本她们这些贵女,是羡慕王珠被端木紫麟瞧中的。
可是旋即端木紫麟就露出了丑态,她们自然是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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