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一本书走到院子里去看。
褚家庭院不大,打理得素朴雅致,屋周绕着一带一人多高的青砖围墙,墙根下种着各种花木,茶花,月季,菊花,茉莉水仙之类的;院子另一头还搭着一架葡萄,几丛修竹,几株石榴。现在正是夏初时节,花木枝叶繁茂,长势很好,有的花正开着,一群小蜜蜂嗡嗡地来回飞绕,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太阳已经升起有一人高了,金纱似的光线笼罩着小院。明珠靠着一把藤椅,轻轻地晃动着,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书本还挺新,有淡淡的油墨香气,她看下了出书年号,不觉呆住了。这书竟是前帝淳于衷的年号。
“爹爹,爹爹!”她锐声叫喊。褚箴言正在书房内整理自己的书籍,闻声慌忙跑出来,一看女儿好好地坐在那里,松了口气。
明珠倒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语气太急切,吓着了褚箴言,她歉然一笑:“爹爹,我问你,现今是什么年号?”
褚箴言哈哈一笑道:“你这孩子,病了一场,这个也不记得了。告诉你吧,目下是建隆二年,去年七月,建隆皇帝新登基,改的年号。“
“建隆皇帝,是叫淳于湛么?”明珠愣怔片刻,幽幽地问道。
“没错。”褚箴言随口应道。说了这话又觉不妥,走近两步低声说道:“珠儿,皇帝的名讳不是乱叫的。在外面可不许这么说。”
明珠稳住起伏的呼吸,对褚箴言笑笑:“爹爹放心,我再不说了。”
说他干什么呢,说起来不过是剜心的疼痛和刻骨的仇恨。不提也罢!
“嗯。”褚箴言笑道:“这天气好,你在外面坐坐,对身子也好。”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明珠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心中翻江倒海似地,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拳头攥得紧紧地,掌心几乎被掐出血来。
刚刚告诫自己不要再想前世的怨仇,转念就忆及从前种种。恨意泛滥,灼心灼肝地焦躁,到底是个没喝过孟婆汤的鬼魂,只怕这一生都挣脱不了前世爱恨情仇的羁绊。幸耶?不幸耶?
她重生了,只不过是个落第秀才的女儿,而他,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这一生她和他的距离,像天和地的遥远,她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一下,谈何报仇血恨!
那江山,那尊荣富贵,是她殚精竭虑,日日夜夜的谋划来的,本该是他和她共享的。孰料狡兔死,良弓藏,聪明如她,终究是为别人作了嫁衣裳。到最后,落了个不明不白身死的下场!
“珠儿,珠儿,你怎么了?”雪娘从屋里端着针线簸箩走出来,见明珠靠在椅子上,闭着两眼,脸色煞白,便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明珠回过神睁开眼,眼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光,倒把雪娘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女儿有过这样凶狠的眼神。
“妈,我没事。”明珠勉强地回答。在那一瞬间,她看出雪娘心中的惧怕,想来是自己刚才吓着了她,这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呀!她的心疼痛起来,握住了雪娘的手,绽出一个微笑:“妈,我刚打个盹儿,就做了个梦,梦见坏人来抓我,把我吓得快死了。幸好,你及时把我叫醒了。”明珠特意放软了嗓子,作出小女儿的娇态。
“别怕别怕,就是个梦而已。”雪娘轻拍着女儿,“有爹爹妈妈在你身边,谁也不敢来欺负你!”
明珠歪在雪娘怀中,细细打量她的生身母亲。见她眼角虽有缕缕细纹,但肌肤却很白净,五官端庄秀丽,想来年轻时也是极好看的。只是一双手,很有些粗糙,一看就知这些年操持这个家有多劳累。
明珠心里酸酸的,甜甜的,伸手搂住了雪娘的脖子。有这样和美的家和亲人,前仇旧恨都让它烟消云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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