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从容地想些事情,可却办不到,各种猜测就像是一团团乱麻,没有个头绪,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没有办法,他只好默默地数着椽子心里在念叨着两个名字,玉秀,金铃,金铃,玉秀……也不知道啥时候怀诚居然睡着了。
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晚上的颖水河水波不兴,一轮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蓝天上,颖水河静静地横在下面。水底现出一个蓝蓝的天和一轮皓月的清影,天空嵌着鱼鳞似的一片片的白云。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也在不停地流动,河岸边是碧绿的柳树,地上是绒绒的绿草,四周静静的,听不到夜鸟的叫声,甚至连蟋蟀的嘶鸣声也消失了,一切仿佛都在这融融的月光下静静地睡着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像是惊醒了一切,几只夜莺扑棱棱从草丛中振翅飞起,水中的月亮也在呼吸呢,在神经质地颤抖、瑟缩,它似乎过得很痛苦和不安。但在天上,另一个圆润、清晰和庄严、安详的月亮却望着受苦的水中月,一点也没有暗淡下去的意思。
怀诚抬眼望去,月光下一个白衣长发的美丽少女踏波而来。她秀丽的长发瀑布般垂泻着,她洁白的裙裾轻轻的皱缬着,她浅浅地微笑着走到怀诚面前。怀诚细细地看着她,嫩白的肌肤赛过凝脂,美目含情,腮晕羞红。分明是玉秀,走近了,眼瞅着就变成了金铃,张开了小嘴似在和他说话,但究竟说了什么又听不清楚,到了跟前却又是一个陌生的人,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肩后,眉清目秀,端庄秀丽,笑语盈盈上来要拉怀诚的手。怀诚犹豫着,忽然觉得又像是玉秀,嘴里就喊叫起来,玉秀玉秀啊,快过来啊。他伸手想去抱住玉秀,身子往前一扑,然后头感到一阵磕痛,原来自己蹬掉了被子,枕头掉到了炕下,头也结结实实磕到了炕砖上。
二十三
时间过得可真快,就像个年轻的小伙子,身板儿一晃,眨眼之间,两年就过去了。
初三一开学,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六七个成绩不好的同学就像是虫蛀了的柿子,噼里啪啦就辍学了。古井镇读初中的学生本来就不多,胜龙家的栓柱辍学跟着邻村的包工队打工去了,建坡读小学时本来比怀诚还高一级,可连年都没有考上,等到第三年考上了,倒比怀诚还低了一级,班里就属他年龄大,平时学习不努力,脑瓜子根本就不往学习上用,成绩自然一塌糊涂。他爹金华说他生就的椽子做不得檩条儿的,不是那块料儿就别上了,省得丢人现眼,倒不如学门儿手艺,将来靠了自己的手艺也一样吃喝不愁的。建坡正巴不得这样,他心里早就厌倦了老师们整天讲天书一样的唱催眠曲,自己根本一句都听不懂,看着也是在位子上坐着,心思不知道早飞到哪里了。这回倒好,省去了自己死乞白赖的请求,建坡心里就像是六月天刚吃了冰棍儿,说不出的舒服惬意,跟班主任招呼也没打,高高兴兴到省城学焊工去了。学校派了张老师和几个班主任去几家劝说,乡里人心眼儿实,可道理硬是讲不通,好话说了一箩筐,屁用不顶,庄稼人自有庄稼人的道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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