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子这一带人们的心目当中是有一定威信的,用三家子人的话说,他是他们村子里唯一的“秀才”,不管三家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跟他们都能和睦相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是求到他头上,二话不说,竭尽全力。他是喝过墨水的人,却没有读书人的架子。他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逢年节或者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写对联的事就理所当然地交给了他,他都能令人满意地完成任务。特别是每年春节前,找他写对联的人络绎不绝,前来的人当然有一些是外村子人,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从来不会拒绝。有的时候,要写对联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就通宵达旦,一直写完为止。
今年离春节的时间也不算远了,听说张文礼回到了家里,自然来找他写春联的人不会少了。这不,高长福的四儿子高发福先来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打开了话匣子:“听咱爸回去说,老妹夫回来了,就溜溜达达过来看看,顺便让老妹夫写几幅对子。”
高发福身高一米七二,上身穿着青色制服棉袄,可能是怕往肚子里灌凉风,用手指粗细般的麻绳在腰间扎了一圈,前襟和两只袖头上油渍麻花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发亮,脚上穿着一双胶皮靰鞡,可能是在雪里趟过的缘故,湿了一大半。他剪了个小平头,头发稀疏并且发黄,凌乱乱脏兮兮的,看样子至少有小半个月没洗过了。眼睛不大不小,单眼皮下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淡黄色的眸子,扁平鼻子下边不算大的嘴里长着两颗大门牙,两颗大门牙间夹着一颗小牙,说话时,特别是在笑的时候看得非常清楚。如果平时不太注意观察的话,还误认为两颗门牙的间隔远呢——这些就是他的明显特征,再就是他的脸上有些雀斑,看起来长得没有出众的地方。
“四哥来了。”见了面张文礼说完后,赶紧让进东屋里,然后吩咐高荣丽倒杯开水,好让高发福喝一些暖暖身子。
高荣丽倒水去了。
“四哥,四嫂的身子骨还好吗?”张文礼问道。
“还是老样子。”高发福回答道。“天气一变,哮喘病就加重,像这样的天气,喘气就吃力,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没办法呀!”
“连锁他……”
“他呀,现在都能可哪儿跑啦,就是淘气不省心,他妈妈的身子骨病歪歪的,根本照顾不了他。”高发福说。
“小孩子淘点好,说不定长大以后能有出息呢。”张文礼夸奖道。
“连锁这孩子嘴倒是挺会说的,就是手有些不老实,愿意动手打人,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动不动就被他给打哭了,大一点的孩子他打不过,就气得抓挠自个儿的脸,有时给脸抓挠出血了,看着像满头是血的公鸡似的吓人……”高发福说。
“生气了抓挠自个儿的脸?这毛病可不好啊,那要是感染了,好了以后不成地垅沟子了,长大了以后,找对象不就成问题了吗。”张文礼故意逗笑似地说。
听到这话,张宝发在旁边也笑了起来。这时高荣丽端着装满水的杯子放到炕上插话道:“这毛病可不好,四哥,你得想办法改改他这个坏毛病。”
“我倒是想改他的坏毛病,可是怎么改呀!咱们不说他的事了,说点别的吧。”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之后,高发福将话题转移了,说:“早晨打扫雪时,听爸说妹夫回来了,这不,吃完早饭就赶过来了,好让你写几幅对子,要不然的话,过几天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家里的门就推不开啦!”他将拿来写对子的纸放到炕上,然后坐下,拿起靠近自己身边的那杯水喝了几口之后,看着张文礼关心地问道:“咱爸说,你被狼掏了一口,伤得厉害吗?”
“不怎么厉害,没伤到筋骨。”张文礼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道。
“真够悬的啦……听爸说,那只狼让你给打死了,这事是真的吗?”高发福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张文礼将信将疑地问道。
“这还能有假吗?四哥,我从来也没跟别人说过谎话呀!”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是说你怎么没把那只狼弄回家来呢?”
“当时伤口疼得的那么厉害,我哪有心思给它弄回来呀!”
“可也是……”高发福没有往下说,紧接着问明了死狼的位置是在老爷岭下的小河边时,便笑着对张文礼说:“昨儿个的大雪下得太好了,我打算今儿个拿着我那只老洋炮上山打几只野鸡兔子什么的,你回来了,咱们坐在一起吃一顿解解馋,再顺便看看那只狼还在不在那儿,如果在那儿的话,我就给它弄回来,要不然扔在那里不就白瞎了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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