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伸手递来一封老旧破烂的信封,“谢谢姑娘载老朽一程,烦请将这封书信交给他。”
那封信,我太熟悉了。
那是迷宫锁盒子的夹层里那封写给萧龙溟的书信,这封书信是写给萧龙溟的!我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个老者和他身边的女人,就是那天去抢夺盒子的那帮人。
“是你们抢走了盒子!”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回那只装有我阳魄的盒子,可是我的这句话说得太晚了。
他们这两个人,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库里飘往前飘了一会儿,硬生生的就不见了。
一时之间,地下车库的那些棺材全都不见了。
看来这个死老头刚刚确实想置我于死地,在连少卿救了我之后,他好像就打消了要杀我的念头。
只是让我把那封信,交给萧龙溟。
我把车子在车库停好,打开车门,走出去,看着那个老者离开的背影问连少卿:“少卿,你认识那个老头?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当然不认识他,可我认识他手指上的龙魂玉。”连少卿一边跟着我走出车库一边说道,他看了一眼天空上的圆月,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大家都叫龙魂玉的持有者,叫萧老,他和萧大哥一样,也姓萧。”
我在医院大门停下来,站了一会儿,我知道我只要进去了,可能就没有机会再问老者的来历,直接问连少卿,“萧老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份很神秘,大家都说,他虽然只是厉鬼。但是,却有威慑阴差的能力,见到他都得绕道走,听说……听说阎王老爷都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我刚刚才怕你得罪他啊!”连少卿跟在我身边解释着,看他苍白而又恐惧的脸色,似乎是真的畏惧这位传说中的萧老。
我很担心父亲的情况,对于连少卿的解释,只是过耳一遍,听听则已。毕竟,我对龙魂玉和萧老之类的传说闻所未闻,更不能对连少卿的恐惧感同身受。
进了医院,我报上了父亲的大名。
值班的护士却说,“我们医院没有这个病患。”
“那有没有一个车祸送来的伤患?他是在……高速上……”我还没说完话,就见到小护士疲累的打了一个呵欠。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样有些不妥,立马严肃了表情,认真的和我说:“恩?你是病人家属吗?送来的时候,送去过急救室了。不过……不过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送进重症室了。那里有医生,我带你过去吧。”
“谢谢。”我当然知道值班护士的艰辛,她们大晚上的值夜班很不容易。
我听到父亲在重症室,立刻就跟着她一起去看父亲,如果父亲接受应有的抢救,那么应该会在手术室吧。
遭遇车祸的重伤伤者,一般会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和手术,才能挽回生命吧?共夹吉弟。
还没到了重症室门口,我就发现父亲躺的病房,好像是祖父躺过的那一间。重症室内居然没关门,一个医生从里面出来。
小护士看到医生,急忙介绍我说道:“医生,这是病人家属,现在病人什么情况。”
“病人伤得很重,已经……已经没法抢救了,他……他的生命很顽强,到现在了依旧还有生命体征。”医生眼球当中也有血丝,显得很疲累,他用眼镜布擦了擦眼镜,才把眼镜戴回去说道,“医学上没有判定死亡,我们医生也不好处理,只能放在病房内,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父亲没救了吗?
难道老天爷要我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接受完祖父的死,还要我接受父亲的死吗?
不!我接受不了!
我在内心遭受巨大打击,几乎站不稳的时候,连少卿紧紧的搂住我,“你要是觉得难过,靠着本少爷的肩头哭一会儿,本少爷会好好疼惜你的。”
“少卿,不用,不用,你松开我吧。我很好……”我感觉心房深处沉痛无比,一股腥甜涌出喉头,但是被我强咽下去。
我不可能让自己依靠少卿,我知道,他不是萧龙溟。
在我的心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我的依靠。这个世界上只有槐香,还有萧龙溟,他们两个才能看到我最脆弱的一面。
我强打了精神推开连少卿,和医生说话:“我……能理解你们,你们半夜抢救,也是尽力了。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我……我是他女儿,我就想见见他最后一面。”
医生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按病床前的响铃,值班医生会过去的。”
我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了。
我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看清满身是血的父亲,衣服还是他出门前的那身,但是现在已经被血染的认不出来了。
他的头颅部分都有些扭曲变形了,整张脸五官变得没法辨认。一般情况下,人的脑袋都成了这样,应该早就死了。
可是当我摁住他的脉搏的时候,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他传递出来的心跳。
摸脉的时候,摸到的骨头都是断裂的,断裂的部分仿佛就能把人的心也撕开来一样,让人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我知道按照手骨的断裂程度,想必父亲的颅骨应该也出现了破裂。
这么一来,父亲即便有什么想说的要对我说,也是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我伸手握着父亲握成拳头的手,低低的含着他的名字:“谭知青,你快醒醒吧。谭知青,谭老师,谭教授,你不是教过我做人要坚强吗?你起来吧……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手依旧是紧握着,我终于受不了哭倒在地上,泪水都打湿了他鲜血结痂的手臂。我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拼命的喘着粗气,身体进入麻痹的状态。
“父亲,妈妈她有了你的小宝宝了,你怎么可以走呢?我还想看着和妈妈继续恩爱下去,看着你牵着小宝宝的手,和我走在一起。”我泪眼朦胧的说着,叨念着。
但是昏迷中的父亲根本听不见,他紧紧只是还有生命体征,有脉搏,有呼吸。
却唯独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差不多了,脑袋都扁了,他不会在回来了。老天爷就是故意折磨我们这些生着,强留他的灵魂在肉体里,却剥夺了他生存和苏醒的权利。
如果生命体征依旧存在,父亲会因为长时间没有摄入养分,慢慢的枯萎而死。
我不像一般的家属一样哭的撕心裂肺,我是苦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有连少卿,他用他那瘦小的,像牙签一样的手臂仅仅的搂着我。
他的唇吻去我的眼泪,我却越流越多,然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没什么逻辑。
我梦见母亲肚子里的宝宝降生,我们一家四口,在郊外的湖上泛舟。我还梦见自己披上红盖头,被人用金秤杆给挑起了红盖头。
挑起盖头的人,是萧龙溟。
我……
我真的是活活被吓醒的,一脑门子的汗,我居然梦见自己成了萧龙溟在辽代的新娘,成了耶律楚格。
这个梦太吓人,太不靠谱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病床旁边除了在小苹果的连少卿,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满眼泪花的说道:“小笙,你终于醒了。”
“您是哪位?咳咳咳……”我好奇的发问,因为刚醒来,嗓子发干所以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就见到连少卿十分乖巧的把苹果片喂到我嘴边。
我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我还是吃了。
我自己难受就够了,拒绝连少卿的一片心意,只会多一个人陪我痛苦。
那个老奶奶慈祥的看着我,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刘奶奶,才两三年不见,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我当然记得刘奶奶,刘奶奶是我我祖父的故交,也是我祖父的邻居。这一次,祖父的尸骨送回去接手的人,整理遗物,置办灵堂之类的事情全都是她经手的。
我父亲他虽然是考古历史学上的天才,却是生活上的白痴,完全没法自己照顾自己,交际和办事能力都不强。所以祖父死后的这些事情,他本来就不善于经手。恰好有刘奶奶一直在管祖父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为难自己,去做自己做不来的事情。
刘奶奶小时候一直照顾我,时常让我去她家和她家的孙子一起玩。我甚至都清楚的记得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的走向,可我怎么又突然认不出她来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格外的模糊,我伸出五指拿到眼前晃了晃,确实有些模糊不清了。
周围的一切,在我的眼睛之下,居然都变得模糊了。
但是,我好像是可以看见的,在病房里至少有六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看着我,这六双眼睛的主人绝非人类。
我揉了揉太阳穴,周遭的景物看的更加模糊了,但是那六双眼睛的主人真是越看越清楚。
一只浑身是血的婴儿、一个满脸都是线缝的疤痕的护士,一颗没有身体的脑袋,两个孤独无助的老人,还有一只行为怪异的黑猫。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都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或者说暂时没有能力害人。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刘奶奶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紧张的问我。
我却感觉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反复权衡了一下,让刘奶奶帮忙让医生过来,对我的眼部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给出的答案是,我的眼睛视力的确突然变得很差,要戴一千度以上的近视眼镜才行。他们推测,我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压迫到了脑部的视觉神经。如果我不能好好调节情绪的话,很有可能会和我母亲一样终身失明,最终只能依赖导盲犬生活。
刘奶奶叹了一口气,特别的可怜我,“小笙,你从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没想到,刚回来又遇到这些事情。你们老爷子一直都觉得亏欠你,所以想将自己毕生的绝学都给你,却没想到这么早就去了。”
我用模糊的视线,看着自己双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父亲他怎么样了?”
“他……还在重症室中,不过警察已经去查验他的伤势了,他们说这起追尾的案子还要调查,才能判定责任的归属。”刘奶奶也抹了一把眼泪,不过,她欣慰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给我倒热开水的连少卿。
她说:“小笙,你有这么好的小男友,刘奶奶都羡慕你了。”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就见到连少卿脸色绯红,却是不害臊的仰着头,说道:“那是,她有本少爷这么好的男友简直是幸福死了。”
“刘奶奶,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我一跟班,我有男朋友。对了,我……我母亲知道吗?”我把拿着水杯在手上,连少卿非常体贴的把水杯接过去,放在桌上。
他撅着嘴,好像有些不服气,自语道:“你见过这么帅的跟班吗?”
刘奶奶看着连少卿的样子,又是哭又是笑,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敢告诉。安嫂年纪大了,我怕她听了也受不了。”
这件事情,难道她想瞒着我母亲一辈子吗?
我……
我不想委屈了我母亲,我和她都很珍惜她肚子里的宝宝,我不想让她受刺激。但是,父亲命悬一线,我只想让母亲再看看她。
我相信母亲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都想见父亲最后一面。哪怕是看不到父亲的容颜,她用纤细的手指,也能摸出父亲身上她熟悉的触感。
“刘奶奶,你……你帮我把母亲带来吧,她总有资格见父亲一面吧。”我说的时候已经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了,但是却能看清房间里那些阴晦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东西的时候,才缓过一口气。
我要是现在就瞎了,我就又成为大家的一个累赘,我当然不想成为累赘了!
刘奶奶答应我之后,离开了病房。
我现在把连少卿的整个轮廓看的清清楚楚,我问他:“那个人给我的信,是不是在你手里,你看过了吗?”
“本少爷……才不会拆阅别人的信件。”连少卿说的有些心虚。
我对萧龙溟的信件内容不敢兴趣,因为那有可能是格格写个萧龙溟的情书,我怕内容会刺激到我自己。即便连少卿看了,我也不会拆穿他的,因为我不想知道信里的内容。
我摁住连少卿的肩膀,然后和他四目相对,“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出什么变化了吗?我除了阴间的东西,剩下的其他的都变得模糊了。如果萧大哥回来了,你就把信给他。”
“你知道吗?谭笙姐姐,你是因为阳魄离体太久了,才会这样。如果阳魄再不拿回来,你不仅会失明,而且整个人都会掉入阴间。”连少卿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的态度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一双月光斑斓的眸子心痛一般的凝视着我。
我的另一只手有些恐慌的抓紧了床褥,没有回答连少卿的话。
我在想,萧龙溟怎么没有出现,他说过会保护我的。可是当我又一个亲人要离开我,他却不见踪影,我的心真的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我在病房里呆了很久,大概是晚上,刘奶奶才把我母亲请来。
连少卿给我导盲,防止我因为视线模糊,撞到什么障碍物。他站在我的前面,我牵着他的手,默默的就走到父亲的病房。
我模糊的视线中,母亲站的手已经在轻轻的摩挲父亲身上的骨骼,她的眼圈红了,不停的掉泪,却没有哭出声音来。
她摸着父亲的骨骼,摸着摸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泪水也止住了。
母亲的旁边,还有两个干警看着,主要是怕家属恶意破坏尸身上的痕迹,影响他们对车祸事件的取整。
“妈妈。”我失声喊了一声她。
我母亲却皱着眉头,在几处严重骨折的地方不断的摸索着,她额头全都是汗,整只手臂也开始哆嗦着。
她抚摸父亲的过程,就好像法医在查验尸身的过程,把两个干警都看傻了。
其中一个问刘奶奶,母亲在干嘛。
另一个则是开口劝母亲,“您节哀顺变,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其实是卡车司机。如果不是他突然加速也不会将受害人的车撞飞出去,和前面的车辆发生碰撞。”
“这是谋杀。”我母亲的声音格外的镇定和沉稳,她收起沾了血迹的手,再次重复一遍,“如果真是那样的交通事故,那么需要多少的速度,才会让他身体的骨骼断裂成这样?”
母亲用力的掰开父亲紧握的手掌,他的掌心里是一枚正方形的木片。
这个木片的细节,我因为视力下降根本看不清,只能急的上火。那块木片很可能就和父亲的死有关,可我却看不清楚。
我咬着唇,抓着连少卿的手越来越紧。
“本少爷有办法帮你,你是不是想看那木片?”连少卿居然在这时候,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铜镜,从铜镜中照出了那枚木片。
木片在铜镜中格外的清晰,正面是浮雕,反面是八个圆点。
这样一看,还是看不出是什么物件。
这时候,铜镜中又出现了一个从外面进来身穿职业装的女人,她胸前挂了个证件,是个法医。那个女人淡淡的就说了一句,“汍兰,真是好久不见。要判定你老公是不是死于谋杀,恐怕只能等他生命体征消失了,进行解剖……”
我母亲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我用力抱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人好像是认识母亲,对母亲的态度也丝毫不友好。
母亲颤抖了几下,低声说道:“我答应在他死后解剖,但是也请你,给他一个公正的结局!”
看来母亲是确认了父亲死于谋杀,但是会是谁想谋杀父亲?
我的心忽然一凉,问道:“父亲从祖父家带的盒子呢?那只盒子是不是不在了?那些人会不会是为了盒子,要杀父亲的……”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皱了眉头,“恩?还有一只盒子和死者有关联,是什么盒子?如果要调查,这件事恐怕要从交通事故,移交到刑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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