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小顾易和你一起回法国,好好地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戴待绞着衣角,咬咬唇:“无论我多么想单纯地恨他,只是恨他,却依然不由自主地——”
“不用说了。”段禹曾的嗓音隐忍着一丝沉痛:“不用说了……”他转回头,“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勉强不得,也不是光靠努力就能争取得来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绑在我身边,那根风筝线,其实早就没有了。你是自由的,戴待。”
他纯黑的瞳仁似是被雨水蒙了雾气般,戴待喉头发哽,上前一步,抱住他,嗫嚅着唇瓣:“禹曾,谢谢你……”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段禹曾回抱住她,语气里蕴着笑意:“今天该是我感谢你,感谢你陪我来这一趟。”随即,他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后花园和室内相连接的门廊下多了一个年老的长者,想来大约是管家一类的人,不过因为他穿着旧时的长袍马褂,令戴待不由自主联想到秀才。
他至始至终低着头不说话,对段禹曾似乎异常地恭敬,两人一走回,他便递上来两块干毛巾。
段禹曾自然而然地接过,将其中一块给了戴待。
戴待擦拭着脸上的少许水珠,眸光在段禹曾和老秀才之间徘徊,禁不住脑补出古时候的管家伺候少爷的画面,隐约有些明白段禹曾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从何而来。
自然发现了戴待的打量,段禹曾指了指老秀才:“冯叔。一直陪着我妈的长辈。”
戴待其实并没有要刺探他隐私的意思,可他既然介绍了,还用了“长辈”,她忙不迭欠了欠身:“冯叔好。”
冯叔像是没听见似的,对她的问候不做任何反应。段禹曾似乎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地一边往楼梯走,一边道:“你跟着冯叔先去吃点东西,我换身衣服就来。”
他的声音比方才听起来略显沙哑,戴待瞥一眼他湿了大半的衣服,关切地叮嘱:“嗯,你快去,别给感冒了。”
餐厅在客厅的最里面,冯叔在前面沉默地带路,戴待不好意思和他搭话,随意地四周张望着宅子里的布局,越看越像是民国时的风格。
尤其当走进餐厅时,顶部是圆形的罩子倒扣下来,一列列五彩的琉璃假窗,虽说是在天主教堂就能见到的装潢,但她总感觉貌似之前在哪里见过……
冯叔拉动木椅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戴待走过去,道了声谢,刚坐下,墙上的一面钟毫无征兆地蹦出来一只鸟,大声地报时。
零点整……?
戴待怔了一怔,惊得立马蹦跳而起。
顾质!顾质!她只告诉顾质自己有事晚点回去,结果到这个时候都没有给他回音,他不得急死!
“冯叔!电话!家里有电话吗?!”戴待白着脸抓住冯叔的手。
冯叔扫一眼她的手,表情并未有任何波动。
聋哑人?
戴待心下猜测,却顾不及多想,当即松开他的手,急急忙忙地往楼上跑,准备回到她醒来的房间搜寻自己的手机。
不想,推开门,一副极具视觉冲击的男性裸体闯入眼帘。
戴待完全呆住,一时忘记了反应,倒是段禹曾先开口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他的神色不尴不尬,问话时甚至不慌不忙地套着衣服。戴待连忙背过身去,舌头禁不住打结:“我……我……我找我的手机,要打电话。”
“噢,”段禹曾仍旧从容淡定,“稍等,我马上穿好衣服。”
“嗯……”戴待应着,逃似的暂且走出房间,下意识地顺手带上门,随即兀自背抵着墙,双手掩住不用看都可以想象红得几欲滴血的脸。
太窘了……
正羞恼地腹诽,段禹曾的声音乍然在身侧响起:“好了。”
戴待吓了一跳,放下手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不知道他是不是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依稀透出疑似红晕的颜色。
“噢,好、好的。”戴待尴尬地应着,背贴着墙,闪进房间里,脑海中自发浮现出方才看到的画面,禁不住蹙了蹙眉——好像……他的人鱼线上除了那撮性感的肚脐毛,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站着干什么?不是说要找手机打电话吗?”沙哑的声音再度贴在她的后脑勺传出,戴待再度惊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期期艾艾道:“嗯……找、找手机……”
大抵是她的表情过于丰富,段禹曾勾唇笑了笑,只是未及他的笑完全展开,他骤然剧烈地咳嗽,咳得似乎心肝脾肺肾都要抖出来。
“你还好吗?”戴待面露担忧地询问,段禹曾摆摆手似乎想说话,话没说出口,人倒是站得不太稳,一手捂嘴,一手按上旁侧的沙发。
戴待急忙扶住他,恰好握住他的手掌,才发现他身上烫得像火球,“你发烧了?!”
“嗯。”段禹曾总算从咳嗽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不以为意道:“我自己吃过药了,没关系。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戴待拉住了他:“你这样我哪里敢让你送,不得出人命?你还是好好休息别出门了。”
段禹曾笑笑:“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医生还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戴待忿忿反驳,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眉质问:“你究竟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
回答她的是段禹曾新一轮剧烈的咳嗽。
戴待正准备给他倒杯水,他的咳嗽骤然中断,整个人却是骤然朝她倒过来。猝不及防下,她踉跄着身形险些摔到,所幸及时扶住沙发,才撑住了压在她身上的段禹曾,而他热烫的体温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
“禹曾!”戴待脸色微变,连忙高声叫唤:“冯叔!”
*
段禹曾烧得有点厉害。因为他说他吃过药,戴待不清楚他吃的是什么药,是以不敢再给他吃,只让冯叔先用酒精给他做物理降温,打算过几个小时再给他喂退烧药。
忙活完第一通,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段禹曾出了一身的汗,冯叔在给他换衣服,戴待趁着这个时候走到回廊上打电话。
之前从包里掏出手机时,手机俨然没电自动关机。偌大的宅子里竟是真像是与世隔绝,没有电脑没有电话,一切能与外界联系的设备都没有,更遑论充电器这种东西。
段禹曾昏睡着,她也找不到他的手机。所幸她包里的充电宝还剩些电,勉强能够撑一小段时间。
一开机,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提醒涌进来,戴待根本不敢看,胆战心惊地拨通顾质的号码。
他显然一直守着手机,才响了一下就被接起,嗓音紧绷的质问立马传来:“你在哪里?”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有点事耽搁了,然后手机没电,来不及给你打电话。”
“我问你在哪里?!”
顾质重复着问,音量拔高了好几分,她的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摔到地上,“我和段禹曾在一块。”
因为耳朵紧贴着听筒,话落的同时,当即感觉到那边顾质的气息有变,她急忙抢在他开口前继续道:“我是在和他谈我们俩的事。”
顾质沉默了两秒,问:“谈妥了?”
“嗯。”
“谈妥了就回来。”顾质语声清冷而不容置否,“在哪里,我去接你?”
他应该是去她和苗条的公寓找过她,知道她不在那里,否则不会一直问她在哪里。可是,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急骤的雨和微弱的路灯,戴待抿抿唇:“等天亮了雨停了我就回。”
“戴等等。”他唤了她一句,没再说其他话,但口吻蕴着恼怒,饱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放心。他淋了雨,发着烧,等他稍微好点我就走。”感觉顾质又要说话,戴待轻叹一口气,“阿质,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了,我已经和他谈好了。”
刚说完,手机就发出快要没电的提醒,戴待轻轻蹙起眉头:“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你说的,天亮了就回。”顾质依旧不悦,但显然已经妥协,语气有点孩子气,戴待禁不住翘了翘唇角:“是,天亮就回。不过你不能揪我的字眼,总不能一露鱼肚白就要我出现在你面前吧?”
顾质没有反驳,沉声道:“我等你回去一起送小顾易去康复中心上课。”
“好。”
等到她的应承,顾质掐断电话,看着外面的月朗星稀,神色沉凝,身后在这时传来王牌的声音:“怎样?人没事吧?我就说不会有事,哪里动不动就遭人绑架,你也太杞人忧天了。”
“还有,上一次是因为已经确定戴待出事,所以才能启动局里的定位系统。这是有条件的,不是没事给你闹着玩的,要追踪,你不如自己给她的手机里安装跟踪器不就好了。”
听着王牌的话还没有要说完的意思,项阳立马扯开话题阻止:“好了大牌儿,辛苦你来这趟,夜深了,就不要回去了,走,上我楼上睡去!”
王牌打了个呵欠,疲倦从沙发上坐起:“不用了,我还是回自己家。”
顾质转回头问:“现在附近哪些地方在下雨?”
项阳愣怔地和王牌对视一眼:“怎么了?”
*
房间里,冯叔已经给段禹曾换好衣服。
不知是段禹曾自己吃的药终于发挥药效,还是酒精降温起了效果,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见冯叔守在床边,戴待干脆下楼,打算给段禹曾煮点粥。
厨房就在餐厅的隔壁,大得惊人,虽然收拾得十分干净,不过炊具都是老款式,而且看起来貌似很久没有人开火,庆幸的是有煤气,而不是原始的灶火,否则她真的要吐血了。
厨房内部单独隔出一个内间专门存放食材,冰箱里新鲜的瓜果蔬菜都有,戴待挑了胡萝卜和生姜,却找不到米放在哪里,四处翻看了半天,终于将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硕大的陶瓷桶上。
走过去掀开盖,果然看到桶底剩着些白花花的大米,戴待不禁有些无语。
其实进来的第一眼她就发现它了,本还奇怪着干嘛在厨房里放个装饰用的瓷器,现在看来,不是装饰品,而是米桶。也对,如果说整座宅子传承的就是民国的设计,那么用陶瓷桶装米便不违和了。
既然能够住在这里,段禹曾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好奇心被十足地吊了起来,戴待一边想着或许等段禹曾醒来能探探口风,一边准备将陶瓷桶里的米袋扯出来,横刺里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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