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殇离坟谷

苦，悲伤，愤怒，不甘……

    盆谷侧面，三个少年曾攀爬过的土丘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紧闭着臃肿的双目，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不及五尺高的土墙之下，潺潺发抖，泣声呢喃。

    “俺，俺一定会等小武哥和小狼哥回来的……”

    “俺会杀了你，杀了你……”

    “阿爹……”

    “阿娘……”

    “不，不要，不要扔下二郎，不要扔下二郎啊……”

    “二郎好害怕，小武哥，小狼哥，你们到底在哪啊……”

    “小武哥……”

    “呜……”

    二郎颤抖着，紧紧握着怀中一截莹白的苍云鹿角，那鹿角是阿爹在荒林里亲手为他猎的，是阿娘修整好的，还是阿公帮他打磨许久才做成的挂坠。

    “啊！”

    “阿公……”

    突然，远远的，两道悲呼传来，二郎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听着小武和小狼熟悉而悲伤的咆哮，二郎心神一清，他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公……您怎么啦……别丢下俺们啊……”

    “阿公……您醒醒啊……您快醒醒吧……呜呜呜……”

    “阿公，您快睁开眼看看吧，这是俺们兄弟猎到的苍云鹿角，这是小武小狼为您准备的寿辰贺礼啊，阿公……”

    “你快醒醒啊，阿公……”

    “呜……”

    二郎翻过土墙，远远地看到小武小狼跪倒在老树树盘前，麻木的摇晃着阿公冰冷的尸体，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伤，一边向着两人跑去，一边呜咽呼唤：“小武哥！小狼哥！呜……”

    小武小狼本是带着一对鹿角满怀喜悦的回来，不想一步跨出密林，映入眼前竟是一片焦土，待两人跑到近前，亲眼看见阿公躺倒的尸体，心头剧痛，不由悲呼出声。

    看着满地差不多聚集了全村人的尸体，两人又是一阵慌乱失措，悲伤，无助，孤单，痛苦，愤怒……各种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待听到二郎呼唤，两人又是一震，连忙循声望去，伴随着一阵哭泣，只见二郎小小的身影正向这边跑来，两人忙爬起身来，疾步向二郎迎去。

    “小武哥，小狼哥！”

    “二狗！”

    兄弟三人相拥而泣，脸上泪花了眼。寂静的盆谷，鸦声哀鸣显得弱了些，唯余心殇之声。

    “小武哥，俺，俺们山寨的人全死了，呜呜呜……”

    “是，是一个绿头发的怪人，那个怪人杀了所有人，俺阿爹……”

    “俺，俺昨夜本是要去寻你们……”

    二郎抱着平日里如亲哥哥一般的两人，内心痛苦难以抑制，整个人无力的缓缓蹲在地上，悲痛欲绝，泣说着自己目睹的一切。

    原来，昨日两人进林时二郎就一直跟着，只是离得远了，直到天快大黑时二郎也没能追上两人。

    二郎心中害怕，于是想自个儿先回山寨，可谁想林里起了雾，二郎也迷路了。

    他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许久，才走到盆谷侧面的土丘，不想正借着火把的光，目睹那怪人屠杀自己的阿爹，阿娘，阿公……

    二郎吓得心神失守，正待要悲呼出声之时，阴冷的山风拂面而过，二郎一个激灵，慌忙醒悟，一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那另一只手却插进了泥土里，二郎连自己插进土里抓握的手，指节已然惨白渗血都未曾察觉，直在心里一遍遍鼓励自己，催眠自己，一定要等到小武哥和小狼哥回来。

    最后二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山寨被人付之一炬，村人们一个个倒在烈火当中。二郎心之痛苦，煎熬折磨，实难想象！

    两人仔细听着，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发出咯吱的脆响，眼中有一股无边的仇恨静静酝酿。

    小武双目猩红，眼袋臃肿，脸角布满泪痕，两颗亮白的虎牙刺破了下唇，嘴角染上一层鲜艳刺眼的红色，却难泄半分悲愤。

    小狼那原本冷酷的两道眉毛，此时更是立了起来，瞳孔收缩到极致，犹如两枚黝黑的针眼，冰冷的眸光中更多了些嗜血的冲动，一拳一拳的击在泥土里，尘埃扬起。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五日后。

    阴风掠过，荒原上一片悲凉，荒林里也是静悄悄的，此刻再无以往的炙热与生机。

    盆谷里无名的小村落仍是一片焦土，死气弥漫，不同的是，此时在山寨的中央位置，原本杂乱摆放的数十具尸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崭新的硕大坟茔。

    三个少年跪立在墓前，兽皮劲装，身背骨弓，挂着箭匣。

    小狼猩红着双眼，直直盯着硕大坟茔，一眨不眨，一语未发；二郎低声呜咽着，想往日种种，心殇越甚；小武面容憔悴，眼眶臃肿，双目之上越发凝肃的两道剑眉，少年似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阿公，俺们要出山去了！”

    “您安息吧，好好在天上看着，俺们定寻到那墨绿发怪人，千刀万剐，为大伙儿报仇雪恨！”

    “阿公，等着俺们，俺们会再回来看您与大伙儿的！”

    “阿公……”

    “砰！”

    “砰！”

    “砰！”

    小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舍、怀念、仇恨…

    许久，三人对坟头叩过三个响头，各自拾起躺地的骨矛，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盆谷外走去。

    一人身后挂着一个皮囊包裹，鼓鼓的，装着回忆，装着留恋。

    “哑……哑……”

    天空中传来几声乌鸦悲哀的鸣叫，似在述说，这小小盆谷里，曾发生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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