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
众人都错愕看着这一幕,宋七月已经疯狂的满屋子寻找那罚跪的地方,可是却遍寻不着,“我去哪里罚跪?东厅呢?东厅在哪里……”
宋家别墅的东厅,那是宋家祖宗词牌祭拜的厅堂,此刻她在病房里疯了一般找寻,却是找不到那东厅,所以这样焦躁的喊,“我现在就去罚跪,大舅,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别怪君姨,都是我,是我……”
儿时这样倔强的孩子,起始每每认错的时候都是极难开口。但是后来的宋七月,她也是变了,一旦大舅发话,她一声令下便去罚跪,没有第二句话。可是现在,没有了倔强,她惊恐的喊着,让人无法上前。
宋仲川一下晕眩,宋夫人赶紧扶住了他,“老爷!”
宋连衡一把扶过父亲,“向晚,瑾之,你们还不快去把你们二姐扶起来!”
两人已经瞠目无法反应,宋连衡一声呵斥,惊住了的宋向晚和宋瑾之这才回过神来,两人赶忙上前去,就要扶起宋七月。
“七月姐,快起来,地上凉。”宋瑾之喊着,宋向晚扶住了她的手臂,“七月,你起来。”
宋七月还跌倒在地,她看见两人,那视线一下定住,像是认出了谁,她的双手一把抓住他们两人各自的胳膊,在茫然中她喊,“瑾之,君姨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我选宋家,我知道了,我选宋家!”
“向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喜欢苏赫?你告诉我就好了,你可以告诉我的……”宋七月自言自语着,她又是道,“我只留了一封信就走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想让你们担心的,真的……”
她不断的承认着错误,不断的说着是自己不好,宋瑾之僵在那里,宋向晚的心发涩,宋七月推开了他们,她又开始奔跑,“都是我的错!我去罚跪!我去东厅罚跪!”
那变故太过可怕,这所有一切,在宋家的点滴至今又有谁能说得清,可这一刻,宋家人才发觉,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又让她承受了什么。
“东厅……”宋七月还在奔跑着,却是一把被莫征衍拉住,他将她抱在怀里阻拦她没有休止的奔跑。
“啊——”宋七月却是大喊起来。
莫征衍喊,“医生呢!镇定剂在哪里!快点!”
于是又乱作一团,莫征衍将宋七月强行抱到床上,医护人员的压制下,打了镇定剂后,宋七月这才平静下来睡了过去。但是满脸的泪水,她疲惫萎靡的样子,让人看的心痛。
“怎么会这样,七月姐,怎么就会这样了……”宋瑾之哭了,他在病房里哭泣起来,宋家人都红了眼眶。
原本以为宋家人的到来,会有所转机,可发现却唯有刺激,让宋七月变的更加痴迷。宋家一行面对宋七月如此骤变,登时都没了办法。
宋瑾之问道,“我们要怎么办?七月姐真是疯了吗!”
宋连衡抽着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向晚皱眉凝眸,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忽然她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谁?向晚姐,你快说啊!”宋瑾之急忙询问。
一旁的莫征衍抿着唇不作声,此刻也是抬头去瞧,宋向晚望着众人道,“苏赫,周苏赫!”
“大哥,小弟,你们还记得吗?当年小姑姑去世的时候,七月也是不对劲,虽然不像这样,可那个时候大家也都好担心,还是苏赫在,她才好起来的!”宋向晚的话语,让宋连衡和宋瑾之记起来了。
“对,苏赫哥,他也许能让七月姐好起来!”宋瑾之喊道。
宋连衡望向了莫征衍,此时他又会如何去做。
然而,莫征衍却是没有一丝停留,立刻道,“请把他的号码给我,我请他过来。”
只是要和周苏赫直接联系上,却没有那么容易,因为此番联系上的只有江森,那是他的助理。江森表示周苏赫不方便接听,有事请告知。
莫征衍在电话里没有多说,直接挂断了,众人都看出来情况不对,宋连衡问道,“不成功?”
“我去一趟柳城。”莫征衍放了话,立刻带人离开,留下宋家三人错愕。
莫征衍,他亲自去请周苏赫?
……
五月初的柳城,已经是春日一片,柳城的东升企业,因为莫征衍的到来,而惹来的喧嚣。莫征衍是何等身份,他竟然亲自来到东升等待周总。特助江森已经接到消息了,车子里道,“苏赫少爷,莫总到了公司,他说要见您。”
周苏赫坐在一旁,他闭着眼睛不应声。
直到晚上,东升企业里职员都下班离去了,周苏赫才姗姗迟来,莫征衍却还在等。
秘书瞧见周苏赫到来,倒是松了口气,急忙前去汇报,“周总,莫总在会客室。”
会客室里面周苏赫和莫征衍见面,他们两人自那日夜里喝罢一回酒后就再也不曾碰面。周苏赫离开了港城,没有再回去过,所有一切他也像是被时光所埋没的人,没有再露过面。
今日周苏赫和莫征衍再度相见,却是有种时光荏苒的感觉。
“莫总,你今天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周苏赫入座道。
莫征衍道,“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请我帮忙?”周苏赫笑了,“哈哈,你莫征衍,堂堂莫家大少也会请我帮忙?可是莫总,你以为你到了这里亲自来请我,我就会去帮你?”
“她病了。”莫征衍沉声说。
周苏赫默了,莫征衍说,“她病的很严重,请你去看看她。”
想起宋七月来,周苏赫一颗心拧着,他凝眸道,“她病了,能请医生,我去了,又能帮得上什么?”
“不知道。”莫征衍回道,“只是你去了,或许有希望。”
“我说了请医生,我不是医生!”
“这个病,医生也治不好。”
终于让周苏赫心惊彻底,“她怎么了?”
却见莫征衍那肃穆的脸庞上,没有情绪,他以一条直线般的男声说,“她疯了。”
……
宋七月疯了?
周苏赫不相信,任是如何他也是不相信。那个爱笑爱闹的她,怎么就会疯了。不曾再停歇,周苏赫和莫征衍一起赶往港城。那是一天来回,凌晨的时候航班抵达了港城。周苏赫没有停下,又是去了医院。
在那病房里,他看见了宋七月。凌晨睡下的宋七月却是很安宁,周苏赫在床畔相伴。
莫征衍看着他们,他退出了病房,只在回廊里坐下静候。
“莫总,要不我进去看着?”何桑桑问道,这位周三少对少夫人可是有过一段过往,这样独处似乎是不大好。
莫征衍却是阻止了,“不用了,让他待着吧,只要他能让她好起来,怎样都可以。”
周苏赫在病房里陪了一晚上,莫征衍就在这外边坐了一晚上。
次日周苏赫是看着宋七月醒来的,莫征衍听到动静就进去了,聂勋则是一大早赶到,他请来了另外一位国外知名的心理医生共同辅导协助,那是拜伦教授,也是聂勋的恩师之一。
“七月,”周苏赫来唤她,他还未搞清楚状况,只知道她的记忆错乱,她已经疯魔,但是他不相信,“七月,你醒了?”
朦胧之中,宋七月瞧见了周苏赫,她突然笑了,“苏赫,你怎么会在。”
周苏赫一喜,只以为她是认出了他,宋七月笑道,“那你带我去玩吧,今天放学后我悄悄出去,你在后门口等我,玩一会儿我再回家,放心,没事,我发现花园里有个小门,可以进去……”
周苏赫的手都在颤抖,她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七月,宋七月,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吗?你明白吗!”周苏赫问了起来。
宋七月听到他的质问,整个人还意识不清,却又仔细去想,突然,她一下抓住周苏赫道,“苏赫,原来向晚也喜欢你,以后我们不能在这样了……苏赫,我不怪你,你喜欢向晚我不怪你,可是苏赫,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那一段过往此刻突然被提及,周苏赫疼痛难忍。
但是忽然,宋七月又是道,“苏赫,你看,春天快要到了,我们去爬山吧,叫上向晚和瑾之一起,这样大哥也会去,你把周大哥也喊上,我们好久没去了……”
那还是儿时,儿时才会这样一起出动,去爬山去小溪去捉蝴蝶,但是他们早就不是当年,周苏赫眼眶一红,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们早已经物是人非。
“哥,你来了。”宋七月又看见了聂勋,她指着周苏赫道,“哥,你看,这是苏赫,我们一直在一起玩呢。”
“苏赫,这次去爬山,我哥也去。”宋七月笑着说。
周苏赫只能点头,聂勋应了,“好。”
然而自始至终,莫征衍却犹如空气,他站在一旁,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原本以为周苏赫的到来,会让情况有所转机,但是发现却还是不能够,莫征衍心里的期望落空了。
此时回廊外却是一场新的争论不休,聂勋道,“带绍誉来见七月,让她看到孩子!”
“不行!”莫征衍拒绝。
“这位是拜伦教授,他是我的恩师,也是顶尖的心理医生,听他是怎么说!”聂勋昨天起就想方设法的联系拜伦教授,特意请了他回国来。
拜伦教授道,“依照病人现在的情况,我想你们都知道,她已经是自我封闭了,她的记忆是错乱了,有时候还活在小时候,有时候就活在长大以后。这就好比是两条绳子,串联在一起了。我想她需要一些刺激,来让她能够有些反应。”
“刺激?”莫征衍沉声,“她现在这样,还能受刺激吗!”
“在所有的精神患者病历调查中,女性精神患者,在对待自己的父母和孩子的时候,她们都会表现的很正常,那可能是骨子里的天性,那是母性。”拜伦教授轻声说。
“莫征衍,把绍誉带来,否则我就要自己去!”聂勋直视他。
已然到了最后一步,那仿佛是最后的希望,莫征衍一直不敢去尝试,可到了现在却也不得不,莫征衍冷眸道,“聂勋,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准你去动我的儿子!他会来看他的妈妈,不过是我亲自带他来!”
……
自从重新去接了绍誉后,莫征衍除了去医院就是来陪伴孩子,每天去接送他上学放学,每天陪他吃饭,他所能做到的陪伴,此刻似乎也只有如此。但是今天,莫征衍要告诉绍誉一件事情,“其实,妈妈已经回来了。”
孩子听见很是惊喜,“妈妈回来了,她在公司吗?”
“她不在公司。”莫征衍回道,“明天是周末,爸爸带你去看妈妈好吗?”
“好。”绍誉欣然,“那妈妈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她今天不回来呢?”
莫征衍低声道,“妈妈她病了,在医院里,所以不能回来。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她,你陪妈妈说说话,她见到了你,一定会很高兴。”
听闻母亲生病,绍誉很担心,却是问道,“妈妈很疼吗?”
“很疼。”莫征衍喃喃说。
次日,莫征衍接了绍誉前往医院。这天却是所有人都到来,孩子看见这么多人都在,感到很好奇,“爸爸,为什么大家都在?”
莫征衍道,“因为大家都来看妈妈。”
“喔,”孩子有些失落,“那我是最后一个来的吗?”
“因为你要上学,妈妈最喜欢你去上学了,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是吗?”莫征衍问道,孩子想了想也有道理,“恩!”
捧着鲜花,绍誉在莫征衍的带领下,进入了病房。
今日的宋七月正在晒太阳,在那窗户前,一把椅子里宋七月背对着他们而坐。她正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低头笑着痴痴的样子,这几日都是这样。有时候哪怕病房里都是人,但是她都好像没有瞧见一样。
众人聚集在回廊外边,伫立在门口处,不知道绍誉的到来,会不会好转?
“去吧,妈妈在等你。”莫征衍俯身,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绍誉点头,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满手的鲜花捧着,来到了宋七月面前,“妈妈,妈妈你看,送给你花!”
童声稚嫩柔软,孩子一下子冲到了宋七月面前,贴着她而站。宋七月慢慢的望向了来人,她的视线落在那束花上,却是突然道,“我不要花,不要花,花不是我摘的!”
“不是你摘的,是我摘的!”孩子还不懂得母亲已经疯了,他急忙回答,“妈妈,是我去花园里摘的,是蔷薇花,好看吗?”
“是你摘的?”宋七月问着,她将花捧过了,却是很喜欢的瞧着。
“妈妈,你喜欢吗?”绍誉期许问道,更是关心,“妈妈,爸爸说你病了,你现在好些了吗?”
众人都在翘首以待,等待一场奇迹出现,或许这一刻就会有转机。
莫征衍站在后方,他更是定睛以对。
只见宋七月的手抬起,碰触向绍誉,很是呵护的接近,那眸光更是带着怜爱,仿佛已经想起了什么,当她的手抚摸到孩子的脸庞时候,她微笑起来,这样的明媚。
莫征衍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她这样的笑容,如同此刻的阳光,这样的灿烂。
七月,你连儿子也忘记了吗?
就算你忘记了我,但是你不能忘记绍誉,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孩子,你不会。
可是下一秒,宋七月笑着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可不是你的妈妈呢。”
五月晴空,风和日丽,阳光如此盛灿,莫征衍的心却如同寒冬。
他已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