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容道,“你想我怎么做。”
宋七月沉思着,她抬眸道,“我知道瑞士那边对客户的隐私保护很严密,钱早已经被洗过多次了。根本查不到。但是现在,只能从一个方向去查。”
当下,尉容明白她所说是什么意思了,“假设定义为这两笔钱不是同一笔。”
“是。”
尉容却是眉宇一扬,“只是这么一来,范围太广。”
范围确实太广。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更像是浩瀚的宇宙里,人被丢进外太空,会迷失方向,永远寻找不到那尽头,终是让人绝望而亡。
“你需要给出范围。”尉容下一秒思量间道。
宋七月此刻脑海里已经过滤了许多,忽而她开口道,“国内这边没什么好查的。”
尉容默然颌首,宋七月又是道,“主要排查在国外。”
“他既然有这笔钱,那么一定有经手人。”千丝万缕间,那乱麻终于仿佛找到了一个源头一样。宋七月紧紧握住了不放,“警方这边查证可以知道,当时他的账户就有五亿英镑,所以那五个亿一定是在三年前就安排筹集好的。”
“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那个时候他有没有离开港城,去国外又做了什么。”尉容应道。
听闻尉容所言,宋七月也开始努力去回忆。那个时候的莫征衍,他又在做什么。一切都好似倒带一般,镜头一幕幕开始重新回放。
是她上诉后改判,是被判入狱十年,再往前。是她在庭上认罪,再是往前方去,是案子进入纷乱的地步……宋七月更是仔细去想,突然定住了。
尉容见她眼眸定睛,眉眼也是一明,“记起来了。”
当案子还没有被落实的时候,宋七月经警方怀疑被带去警署进行了四十八小时的盘问审讯,彼时她对一切无所知,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后来出了警署,秘书钱珏就来接她,再后来她回了莫宅休息数日。
就是在那周会上,宋七月原本以为他已经回来,可是会议上并没有看见他的人,却是以莫柏尧为首的高层会议。
面对众人如同逼供一样的审视,宋七月无惧无怕,但是她只求一件事,那就是莫征衍必须在。
但是,只在最后他却也没有出现。
唯有一支录音笔,是他的声音透过那录音笔传出来:我是莫征衍,现在就公司和博纳合作项目一案,辞去宋七月小姐市场营销部副经理一职,之后听候警署调查,一切全权交由警方商业罪案调查科负责!
至此万劫不复,至此一切都乱了,走向未曾想过的一条道。
那个时候,他是不在港城的。
他早已经离开多日。
更是往前推算,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夜晚来,宋七月动了动唇道,“是七月十九号,是三年前的七月十九号,那一天他离开了港城,去了国外。”
尉容瞧着她,却也有所困惑,“这么确定?”
“因为,”那封尘的记忆,枷锁已经断裂,此刻却是被自己擦拭了封尘,清楚的映现,宋七月道,“那一天是我生日的前一天。”
生日前一天,他为她布置了老宅,他为她推来生日蛋糕,还有那摆满了一整个大厅的鲜花,当时他说了什么,她还记得,“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但是明天他不在港城,不能陪着我过,所以就提起过了。”
也是那一天,白玉花瓶里的蔷薇,这样灼灼的盛放,是他的话说的动听,那些情话如同砒霜毒药。
“那天晚上后,他就离开了。”宋七月此刻夺定无疑。
尉容问道,“那么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颖滋和陆展颜来警署保释我,我被保释出警署的当天,他回来了。”那一天真是凑巧到疯魔了一般,宋七月更是肯定。
“你见了他后,他有对你说什么?”尉容继续询问。
那一段过去里纷乱的回忆被撕扯开,原来此刻想起来,那所有情景,他那样的冷漠绝情,还是会让她心悸,“我去问他,账户是怎么回事。他说,警署会查出来,就算查不出来,也只会追究这笔钱的去向。”
“他说急什么,事情是谁做的,总会有一个交待。”宋七月幽幽回道。
尉容沉声道,“看来他是早就知情的。”
“是!”宋七月也是断定,所以就在昨天和他相见时,她也从来不怀疑他是被蒙在鼓里,“正因为他知道,他才会这样的镇定冷静。”
好似那千军万马,都在他的手掌之下。
“你确信你当时的账户是他开设的。”尉容又是问。
“确信。”宋七月道,“我的信息,当时只有他能得到。还有,我有证据能证明账户是他开设的。”
“什么证据?”尉容有所惊然。
宋七月道,“瑞士银行关于我的账户开户信息的授权信息签署文件。”
什么?她竟然得到了这个证据?此刻的尉容也是震惊的,如果有了这个证据,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莫征衍确实是暗中动了手脚,尉容道,“你既然有这件证据,为什么没有交给警方?”
“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宋七月的声音很低,这样的困顿。
尉容不禁感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冤冤相报,却也感慨于宋七月,“真亏了你,还能忍得住停手。那么现在,这件证据还在你手上?”
“在我这里。”宋七月凝眸道,“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哪怕是他做的,我也要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当真是破釜沉舟,尉容了然后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会去排查那段日子里,他离开港城后所有接触的人,到时候列一份详细的名单给你。”
“谢了,容少。”宋七月心中动容。
尉容淡然微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我知道。”宋七月点头。
现在的她,就仿佛是濒临灭亡的动物,等待着最后的救援,已经是要死去,不如最后搏一场。
尉容的调查在紧锣密鼓中进行,宋七月则是在等待。这期间,每天都会有新的情况传递而来,为了抓紧时间,宋七月每一天都会做一个筛选和排查。尉容的调查十分庞大,而信息源给予的资料也是庞大。
三年前,莫征衍所到之处十分多,从北美的墨西哥到加拿大,再从北美辗转前往欧盟各国,那一长串的名单,更是多的像是一本册子。
“墨西哥停留了两天,之后到了加拿大,在加拿大停留期间,去过温哥华的公立图书馆。”尉容如实道。
宋七月蹙眉,“图书馆?他去见谁?”
“是詹姆斯先生。”尉容道出那人来。
宋七月仔细一想,这位詹姆斯先生在加拿大也是十分有威望的,他本身就是一名有建树的投资商人,更是金融街的奇才,同时和加拿大政府交好,所以当时在形势上,去会面詹姆斯先生是绝对合情合理的一桩事情,“当时莫氏想在金融业拓展领域,要和国外大规模接轨,因为资金合作不明朗所以计划被搁浅,他是要去融资。”
“直到当年的十二月月初,久远和詹姆斯先生达成合作,开拓了金融业拓展业务,计划先在加拿大建立金融中心。”这是当时和詹姆斯谈判过后的成败结果,尉容相告。
可这已经是十二月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宋七月已经入狱服刑,从陶思甜的来信中得知了这一切,听闻莫氏顺利翻身,并且还蒸蒸日上的势头,这让她更是笃定了要争取减刑出狱的决心,她不能就这样在耗费在监狱里。
只是现在一想,宋七月道,“所以,詹姆斯先生不会是那个时候暗中促成这笔资金的人。”
“你说的,有这个可能。”尉容道,“但是这也不能够肯定,他是不是中间人。”
宋七月回道,“詹姆斯是第三方?”
“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也不是说不过去。”这一局太过错综复杂,尉容也是凝眉。
事实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杂乱无章,每一项都似乎可以对应,但是只怕是自己猜测错误,宋七月凝眸沉思,“几率永远是一半。”
是非对错,不是黑就是白,就像是此刻,也是同样的道理,只在失落的沉眸过后,宋七月再一次坚定,“现在才是开始!”
瞧见她这样的坚持,尉容朝她微笑,彼时和宋七月接触不多,从她回归港城后才有所交流,只是对于她当年于唐氏所为,觉得有所钦佩。现在看着这个女子,当真觉得已不能用钦佩来形容了。
“咚咚。”宋七月这边正是在瞧查询得来的信息文件,尉容也是收了声暂且休息,敲门声却是响起。
游子敬进来了,他上前道,“宋小姐,警方那里已经请回了前任龙源总裁史蒂文先生回港城。”
宋七月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文件道,“那就出发吧。”
宋七月作为龙源的董事的身份,现在又被卷入到这次案子里。而她和聂勋之间的关系,也是警方这里需要度量的疑点。警署这边连夜顺利请回了史蒂文先生抵港盘查,同一时刻宋七月也再度被请去警署。
面对警方的询问,有关于聂勋的身份,宋七月道,“我不知道。”
“宋小姐,以你和聂勋先生私下的交情,你会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龙源的总裁?”巍警司问道。
宋七月抬头望向那盏灯,她说道,“我确实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也是在近期。”
对于聂勋的身份,宋七月回答的很保守,警方这里盘问过后也没有进展。而史蒂文这边的回答同样也是很保守,言谈之间透露出龙源的发展史,也说明了聂勋为何在从前隐瞒,“因为聂先生他不是一个喜欢经商的商人,而且他以前是一名心理医生,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公司不过是他的一项投资产业。”
史蒂文的回答,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巍警司又是问,“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近期接管龙源,成为龙源的总裁?”庄边何号。
“这就要问聂勋先生本人了,我们作下属的,没有那么多权利过问。”史蒂文微笑回道。
当真是滴水不漏,查探不到蛛丝马迹来,最后巍警司又是瞧向聂勋。事发后聂勋被暂时扣留,直到今天史蒂文被请回,这一问题又质问于他本人。
聂勋坐在椅子里,他望向巍警司道,“其实很简单,我不想当医生了,想要多赚点钱,所以就接管公司了。”
“如果是依照你所说,那么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功夫?”巍警司追问。
聂勋道,“我想我没有费多少力,只是为了要正式接管公司,也要让董事会的元老们同意认可,我的能力也是必须要得到他们的认同才行。”
相对于他的冷静自若,揭发他的柳絮却是激进许多,柳絮的口供无疑是在揭发他,“全都是在掩饰!他不想引起注意,是因为怕被揭发!因为他早就对久远对莫氏心怀不轨!”
“她才是想要污蔑我。”另一间审讯室内聂勋回敬。
“是他在暗中捣鬼!”这一方柳絮则是道。
商场上的人也是见的多了,商人逐利无可厚非,对簿公堂的时候互相指责更是常事,但是今天案件曲折离奇,更是扭转的离谱,让警方也是一筹莫展。
当天被审讯了二十四个小时的聂勋,得以暂时释放,“巍警司,辛苦你了,希望我们保持联系,我一定会配合。”
巍警司只得点头应声,送他出大厅。
但是那大厅里,另一个人还站在那里,静静等候着谁,巍警司一看见她开口呼喊,“宋小姐?”
此刻宋七月瞧着聂勋,她是在等待,等待的人就是面前的聂勋。聂勋瞧见了她,自从那日在咖啡馆见面后,他们没有再见过。哪怕是在同一家警署,却因为审讯室的不同,也是相继错过。
之后聂勋被拘,宋七月在外,更是不可能相见。
今日宋七月在这里等候,聂勋本是沉着的脸庞上,忽然一怔,像是不曾料到。
但是对上她,聂勋不禁微笑。
宋七月朝巍警司打了声招呼,她望向聂勋道,“走吧。”
两人离开了警署,回到了之前住的公寓。那公寓里空气沉闷生涩,是许久没有人来过,所以才会如此。宋七月进去,将窗户开启透空气。聂勋也是进了去,他默默看着她站在窗前的身影,那目光一动不动,像是根本就舍不得移开。
宋七月回头,“要不要吃东西?”
聂勋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还记得那一天她的质问,更记得她那一句话:聂勋,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是她眼中信仰破灭一般的黑暗,让他终生难忘,此刻聂勋的喉咙一涩,他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
宋七月道,“你是我的哥哥。”
是你的哥哥。
聂勋心中默念了一遍,不知为何只觉得周遭这样的寂静,让他心中沉寂,突然又是定睛,“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今天去找你。不过你已经在等我,看来你也是有话要对我说。”
宋七月确实有许多话,那隐瞒的原因,甚至是从前从来不曾去留意,但是此刻隐隐察觉到那份不同以往的情感,以及他们三家之间的所有恩怨真相。
“我……”宋七月就要开口,却是被打断,聂勋阻拦道,“我先说吧。”
宋七月一下停住,沉眸看着他,却就在此时,再也没有了旁人,好似世界仅剩下他们,聂勋的目光不再紧凝,这样的放松轻缓,仿佛才可以这样坦然的去呼喊,“小七。”
“你之前不是说,能翻案就翻案,不能翻案,也不在乎了。他判不判罪,都让警方让法庭去办,和你没有关系。”聂勋说起当时,那是她急忙的收拾行李时所说的话语。
这一刻,聂勋道,“现在,我们走吧。”
宋七月定在那里,聂勋微笑着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带着绍誉一起,不翻案了,也不查了,我们走,离开这里。”
“你,愿不愿意?”聂勋这样轻声问。
离开这里,原本一直依靠着一个念头,想要夺回绍誉再一起离开,可是现在,宋七月望着聂勋,她的心颤抖着,声音也是一颤,“哥,到了现在,你让我怎么一走了之?”
“所以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全都不作数了?”聂勋微笑眸子一冷,他喝问道,“你现在是反悔了,你后悔了,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他做了这些,你真当他是没有罪的吗!你都忘了吗,你当时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没忘!”宋七月反驳道,她的手握紧,“可是我要弄清楚真相!”
“真相就是他自导自演!全都是他犯下的!”聂勋冷喝,仿佛卷起一场狂风暴雨,在那冷风冷雨里,聂勋再次问道,“宋七月,我问你,你是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当下,宋七月沉默了。
面前的女人,突然幻化成那个沉默的孩子,年幼时的女孩儿倔强的时候也是会这样的沉默,聂勋看着她,他牙关一紧,切齿道,“好!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么我来帮你做!”
宋七月愕然,不明白他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手机响起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宋七月拿起来瞧,却是许阿姨来电。
宋七月接起了,许阿姨在那头慌忙道,“小姐,刚刚聂先生派了艾秘书过来,说是来拿文件。我看是艾秘书,就让他们进来了,可是进来后,他们就翻找所有的东西,最后还抢走了绍誉的玩偶……”
“就是那只小熊玩偶,绍誉一看见他的玩偶被拿走了,就和艾秘书闹起来了,艾秘书直接把小熊给扯破了,从里面不知道拿走了什么,又把玩偶给了绍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许阿姨的声音慌忙不已,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就会演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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