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这边的消息若说还在迟疑,可是程青宁到了这里问了聂勋后,就仿佛是无法再让自己动摇,“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不是会伤害孩子的人……”
只听到她的维护,在这一刻宋七月开了口呼喊,“程青宁。”
程青宁定住,望向了宋七月,却见她整个人肃穆异常,宋七月道,“你现在还是李承逸的太太,如果你见到他,我希望你能转告他,有些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有些事情不能。”
这话语让程青宁一惊,宋七月又道,“我不去犯人,别人非要来犯我,那就不要怪我了!”
“不!”程青宁道,“宋七月,以我对李承逸的了解,他不是会这样做的人!请等我问清楚了,问清楚后我一定给你交待!”
以现在李承逸的情况,是不允许和涉案人员见面的。但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在长期被拘留后,程青宁以他妻子的名义提出探望,随行的还有李承逸的私人律师。
在律师的陪同下,两人再次相见了,这一刻不是单独的两个人,律师提醒道,“李先生,李太太,时间有限,请快点说吧。”
程青宁看着李承逸问道,“你有没有这么做?是你放消息给媒体,还让媒体去追踪那个孩子?”
被关了那么多日,纵然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李承逸,此刻也是憔悴落魄。可是他整个人,却是显得很轻松,不知哪里来的轻松,才会是这样。此刻听见她的话语,李承逸道,“你来见我一趟,就是为了来和我问我这个?”
“有没有?”程青宁追问起来。
李承逸眸光一定道,“有!”
程青宁像是败了,却仍旧是不相信,“你怎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时候她早已经离开,去了芬兰,她不曾想到在她走后,他竟然会如此所为,可这不是程青宁记忆里的李承逸会做的事情,“你不会对孩子这样,你不会这样才是!李承逸,你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孩子?”
她的矛盾和挣扎,都被李承逸瞧在眼底,他笑了,“程青宁,你又为什么要认定我不会?”
“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阴险狡诈的人,对你对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你忘记了,我连自己的弟弟都没有心软,我的继母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什么下场,你清楚!”李承逸提起了往事来。
那曾经的事情,程青宁怎么会不清楚,李家的第二位夫人,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上位,背后做了许多恶事,在最后李承逸将他们扳倒,更是将他们赶出了李家,这一路而来的手段,她也是都看见了。
“可是你没有要害死他们啊!”程青宁道,“你这么做,也有你的原因,他们不是善人,也怪不了谁!但是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对一个孩子这样?李承逸,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做!如果你有,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下了手,他们不会放过你吗?博纳也会遭殃!你难道连博纳也不顾了?”
那是他建立的王国,从零壮大到现在,其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那对于李承逸而言就是一个孩子,是属于他的孩子,程青宁询问着,李承逸扬起了唇角,他“呵呵”笑着,“程青宁,到了今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你以为我还会在乎?”
“你怎么会一无所有?”程青宁焦灼问道。
李承逸盯着她的脸庞不放,岁月都在沉淀,他的声音都是切齿发出,却是沉沉的感叹,这样的怅然,“那些都是空,我最想要的没有得到!”
他最想要的,没有得到,所以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他的目光,正对着程青宁,那不曾正视过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刻忽然在眸光中明了。
程青宁的心一下被撞到,警员已来唤起李承逸,告诉他时间到了该是要离开。
李承逸深深瞧了一眼程青宁,他毅然起身离去。
从探视的房间回到被拘留的狱所里,那一间间小房间隔开着,像是鸽子笼一样。阴沉的空气,一片的灰白色,看着真是让人没有生机。
往前方走着,李承逸慢慢前行,忽然经过了一处房间,透过那窗户,李承逸看见了房间里的男人,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只是个侧影,却还是看清楚了。
那个男人,坐躺在一米宽的床上,他的视线望着那一方小窗户。没有太阳的日子,没有阳光。
那是莫征衍,他同样被拘留于此。
可是他的神情,却是这样的淡然悠远。
……
突然被查证柳絮是放出消息的其中一个人,这对于宋七月而言,有种背叛的感觉。只是这背叛,应该是远远比不上聂勋的。但是,又是转念一想,或许她所说的原因,只不过是一种借口,只是想要来维护莫征衍的一种掩饰。
可如果柳絮所说是真的,她真是爱慕聂勋,爱而不得,似乎也不是没有缘由。
但是谁又能真的知道,她所说到底是真,还是只是一场新骗局?
有关李承逸和柳絮一事,此事自然莫征衍也是知道了,更何况柳絮是被怀疑受了莫征衍的指使,更加怀疑她是他的下属卧底。莫征衍又是受到了轮番的审讯盘问,同样的,他也是拒不承认。
只是当莫征衍和向律师见面谈起的时候,向律师道,“莫少,现在的情况对你更不利了,如果那位柳絮小姐承认的话,那么你这边就又多了一个人证……”
莫征衍抽着烟,他指间燃着星火,这样的灼灼光芒,突然一下,那星火坠落,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又好似不如预期一般,却是最后,他吞吐出烟雾缓缓道,“她要是承认是我指使的,那她就来指证我好了。”
情势却是陷入到另一个僵局里,宋七月是要确实为自己翻案,那么必然还要掌握最为确准的证据才可以。她开始暗中派人跟踪齐简以及何桑桑,他们两个人或许会是突破点,毕竟他们是他的绝对心腹。同时,也希望能够从莫征衍的秘书钱珏那里着手,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虽然是僵局,情况对于宋七月还是利大于弊,任是如何,莫征衍这一遭也是几乎逃脱不了。
媒体依旧渲染的绘声绘色,莫家大少此人在港城闻名于耳,惹人非议。
就在三月下旬,有人寻上了龙源递给宋七月一封信件。宋七月有些诧异于是谁,她打开来瞧,内容却是:如果有空,杏花路的甜品屋一聚。
杏花路的甜品屋,从前还是家咖啡馆,现在才改建了。曾经有一阵子宋七月经常会去,那个时候,她倒不是真为了喝咖啡而去,而是为了去见一个人。那个女人,彼时还为情所困为情所伤。所以这样的潦倒落魄,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的意识。
再相见的时候,她神采飞扬,已经全然恢复。
可是现在,她却是瞧不出有多高兴,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宋七月看着她,发现她很消瘦。
“是工作很忙吗?”宋七月问道,“你比之前瘦了很多。”
对面而坐的女人正是陶思甜,“最近都没有工作,去了外边走走,带我爸爸一起,他年纪大了,以前都没有时间出去玩,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点空,我好陪他。”
“出去玩一定是累了。”宋七月笑道。
“还好。”陶思甜道,“玩总是开心的,累一点也没有什么。”
“这次回来,是工作原因?”他们已经没有再联系过,所以宋七月不知道此时的陶思甜又在做什么。
陶思甜道,“我爸爸他去世了,我回来安葬他,他说要和我妈在一起。”
宋七月只知道陶思甜唯有父亲一人,现在一瞧,父亲去世,她又是孤身一人了,切切实实的孤独一人。这种空无感,宋七月不是没有感受过,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个念想,才能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如果没有,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躯壳,没有一点用处,那倒是还不如死了。
这一刻,宋七月不禁担忧起来。
“我这次找你出来,是来恭喜你。”陶思甜却是笑道,“一回港城,就听见了那些消息,我就知道,你要是想办成一件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
宋七月道,“那还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那我不会想明白。”
彼时的宋七月,已经没有了希望,她早已经绝望,若不是陶思甜在那时候送上照片,若不是她帮了她,那么她又哪里会有平反的一天。
陶思甜道,“说起来,你的那位哥哥,他才是真的帮了你的人。”
当年久远和博纳两家公司要筹集项目遗失的资金,所以决议让两家共同承担,李承逸承担付出一半后,剩下的资金就到了宋七月身上。而那一笔钱,是陶思甜拿出来的。实则陶思甜是没有那么多资金的,那可是二点五亿的英镑,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却是有人找上了陶思甜,将那笔钱转到了她的账户里。
后来陶思甜询问那人的真实姓名,对方报出了一个英文字母“K”,只说宋七月一听到后就会知道他是谁。
果然在监狱里相见,陶思甜念出了那个英文字母后,宋七月就有所察觉了。
后来等到宋七月出狱,又在陶思甜家中住了几日,那几日后宋七月离开,陶思甜问过她,她要去哪里。宋七月只说,她要和她的哥哥一起走了。陶思甜这才知道,那位叫“K”的神秘人物,就是宋七月的兄长。
可是在那最后时刻里,原来不是没有人关心着她,她还有一个哥哥,一直在背后等着她。
宋七月微笑道,“他,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会一直都陪着我。”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情和爱太过遥远,因为贪求不得所以不再渴求,而唯有一些感情,比如亲情,却是经久不会磨灭的。
陶思甜亦是笑着,但是那笑容里有着羡慕,“真好啊,我妈妈她就只生了我一个,不然我也有个哥哥就好了。”
“伯父下葬了,我也一起去看望他吧,带着绍誉一起去。”宋七月说道。
陶思甜则是婉言谢绝了,“不用这么麻烦了,爸爸他喜欢清静,现在又和妈妈在一起了,就让他们安安静静在一起吧。”
“那你有什么打算?”宋七月问道,更是挽留,“不如来龙源?”
“不了。”她又是笑着拒绝,“我不想留在港城。”
“可是你又要到哪里去?”宋七月不禁追问,她说的实在太过缥缈,浮萍一般不知道要去往何处,这座港城已经再也没有她的家了。这一刻,让她想起了楚烟来,都是无家的人,太过凄惨的境地,让她更为心伤。
陶思甜放下了奶茶杯,却是道别,“哪里都可以,也不着急一定要去哪里。好了,我也该走了,你还要忙。”
她就要离开,宋七月不禁道,“唐允笙放出来了,他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
那本是要轻放的杯子,却因为突然提起他的名字,像是失了力道,发出了咯吱一声,这轻微的一下,宋七月听见了,陶思甜淡淡笑道,“七月,你知道他的事情我都没有兴趣。”
“我走了,再见。”她又要走,宋七月却像是忍不住了,想起过往发生的一切来,她幽幽开口,“如果我说,唐允笙会入狱,是他心甘情愿去坐牢的,你信不信?”
陶思甜没有出声,只是那背影定住,宋七月猛地起身道,“当年看见你精神崩溃,所以我就说了那些话想要让你振作,后来我告诉了他,我到底说了什么。再后来,你果然好了,恢复了到从前的样子,病也痊愈了。”
那离去的步伐像是止住了,陶思甜缓缓转过身来,那本就因为父亲去世而消瘦没有精神气的脸庞却是寂静的没有一点反响,只是她如死寂一般的女声响起,“所以,他早就知道?”
“是。”
“他知道我要报复他?”
“是。”
“他故意让我找到他的把柄,好让我去揭发他?”
“是。”
“他想要去坐牢?”
“是,为了你,他愿意坐牢。”
“哈。”陶思甜笑了,仿佛是听到了最动听的笑话来。
“只要你能够好了起来,他愿意做一切的事。”已经忍不住,却明知道这不应该,可宋七月还是将真相说了出来,“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宋七月看着她,陶思甜脸上一瞬的苍白,却是笑的更为痴狂,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笑了一阵后,她这样的冷静问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来为他说话吗?怎么样,是想让我感激他为我做的一切?”
“不,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我想让你知道。”宋七月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他一直都在等着你,爱着你。”
陶思甜定了许久不动,光影都在这半晌的驻足里流过,半晌后她喃喃问道,“宋七月,你是想让我原谅他?”
宋七月不说话,她无法回答,这些感情的事情。
“如果是你,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些,发生了这所有一切以后,到头来再告诉你,其实那个伤害了你的人,那个莫征衍,他一直在等着你爱着你,你会原谅他吗?”陶思甜出声询问,但是那声音颤到不行,牙齿都好像打颤这样不清楚。
却是在这一刻,陶思甜看见宋七月淡淡微笑着说,“没有这样的如果,我不是你,他也不是唐允笙。”
这个世上,除了一个唐允笙,没有第二个人会做这样傻到愚蠢的事情,等着那个人爱着那个人。
所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