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瞧,分明还是那副不着四六的惫懒模样,昨儿之事也可能真的只是一时叫人顶撞了热血上头。
若说贾琏有多么深的心思,还能故意说这些不软不硬的话来戳人的心肝,贾母终究还是不大信的。十之八九是自己赏下去的那个奶娘委实太过不成体统,惹来一场横祸。这个年纪的小爷,那个不是牛心左性,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呢。便是最可人疼的宝玉,闹起来也要与奶娘使性子。
贾母自觉想通了,待贾琏就更添了一丝亲近,又连哄带劝同他说了一会儿话,才露了乏。不等贾琏说句话卖卖乖,王夫人就先一步站了起来,似模似样的要带着嫂子侄儿退下,以便贾母好生歇息。
邢夫人则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抢了先的恼怒,只满脸堆笑的跟着福身行礼行礼,就要随弟妹王夫人一同出去。还是贾母说有事儿吩咐王夫人,才让邢夫人带着贾琏先走了。
出了门,只剩下大房母子二人,邢夫人的威风就起来了,对着贾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好生发发昨儿夜里憋下的邪火。可贾琏对这个继母原就不怎么恭敬,又早早瞧明白了这就是个不分亲疏远近看不清局面的糊涂人,哪里会白白受她的气,也不管邢夫人说什么有事要吩咐他,态度诚恳的作了揖,随便找了个借口扭头就大步走了,留下邢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不得不顶着上房丫头婆子别有深意的眼神自上车回东院去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贾琏连衣裳都没换,就就着新炸出来的辣油吃了好大一碗凉瓜虾肉馄饨,直出了一身的汗,连声叫着过瘾,让一屋子大小丫头好好瞧了一场西洋景,个个偷笑不止,翠儿等胆子大的一面催着婆子烧水好让贾琏沐浴更衣,一面就笑说她们二爷真个儿成了野人了。
贾琏只觉心里的些许郁气都跟着汗一块儿排了个干净,正觉痛快,听了丫头们的话也不过挑眉一笑,又足足吃了半碗才搁了筷子,清了清喉咙问道:“老爷院子里,可有人来说话?”
翠儿正笑着揉肚子,稳重些的可人便带着笑意答道:“二爷早上刚去给老太太请安问好,老爷身边的石寿便来了,还带了一匣子书,说是二爷爱护妹妹,做的很好,老爷赏二爷的,还叫二爷安心读书,旁的不用理会。”
撵了迎春的奶娘,贾琏别的不怕,只担心邢夫人落了面子后又拿迎春做耗,这会儿得了贾赦的话,知道他自会约束住邢夫人,便真正放了心。邢夫人再如何愚钝,都半点不敢违拗了贾赦的意思。
一没了心事,贾琏就觉出了腹内馄饨的分量,很是有些撑着了,便打算起身去榻上歪一会儿再出去跑跑马松松筋骨,偏兴儿又跑进来传话,说是外头德新堂的掌柜要来取早先放在二爷处的十匹粉色香云纱料子。
要不是多走一步路都嫌涨得难受,贾琏真想出去喷那老小子一脸的茶。什么叫早先放在他这儿?好个杨垣,收了那十匹香云纱还嫌不足,竟连他这点子准备送姊妹们做衣裳的家底儿都不想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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