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根本没有理会羽琢在想些什么,只是毫不犹豫地将头甩开,顺便还白了羽琢一眼,“没劲没劲。”说着,窑姑伸手一挥,不知从何处拾起了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半瓶子透明的液体,窑姑也不管不顾,一口气便闷下去了大半,而后发出愉悦且痛快的赞叹:“唉,这天底下还是你最亲啊”
“怎么早晨起来就喝上了,”羽琢看着窑姑红晕的脸蛋无奈言道,“你也真行。”
相处两年的羽琢自然知道,窑姑向来是酒不离身,可说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儿,而且还是个极端挑剔的老酒葫芦,独爱度数高的二锅头,至少羽琢至今还没有见过她的醉像。
按着窑姑自己的话说:当年她和在此落脚的仪、杜两位落魄的醉仙痛饮琼浆玉液七天七夜,就跟闹着玩儿似的,若不是二位赶忙瑶池赴约,再喝上个个把月也绝不成问题。可叫窑姑去品评,那天宫的琼浆玉液有什么好,怎么着也比不上这实实在在的二锅头啊。
“喝上什么啦?”窑姑倒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这不过就是稻谷通过发酵转化的饮料罢了,和上个月你带回来的苹果醋呃,我干嘛非得和你小子解释哎呀,来嘛,喝一口,喝一口你就知道啦,可比你那酸不溜丢的破玩意儿好喝多啦!”她一边辩解着,一边将怀中的酒瓶子推给了羽琢。
“哈,你终于承认了,还说什么家里进了贡神,前辈给我的苹果醋果然是被窑姑你给喝了!”
本以为经过这一推让,窑姑手中的那个酒瓶子定然会摔碎在地上,于是羽琢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免得酒水溅到衣服上。然而酒瓶落地的清脆声音始终没有响起,地面也没有任何酒瓶破碎,或者酒水溅落的痕迹。转而再一看,那酒瓶子不还是完好无损地紧握在窑姑手中么。
羽琢当下自觉好笑:是啊,眼前的可是窑姑,她怎么会把这等“宝贝”白白地便宜给土地爷。
“切,真是个不懂好赖的臭小子”窑姑自然若无其事般地躲开了羽琢追问的视线,无趣地喃喃道。
“小九儿,都收拾好了吧,”姥姥从客厅的窗中瞧见了在院里自言自语的羽琢,于是低下头摆放碗筷,扬声唤道,“快过来吃早点吧。”
“哦,来了!”羽琢听见姥姥的唤声,转而看向客厅的方向回应道。
窑姑似乎对这份早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于是她顺势跨过了庭廊的栏杆,轻盈地踮起脚尖,借力一跃,踏着落叶迅速地跳到了老榆树上。
随手折下一根只带有一片黄叶的树枝,将它轻轻地丢到了羽琢的头顶,闭目张口,慵懒地展着后背,悠哉地说道:“今天没有雨,天气干燥的很呐”窑姑的预言向来比天气预报要来的准,“没事的话就早点儿回来,别叫婷子操心。”
话说至此,又是一口闲酒。
而后,她便斜依在树杆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微风拂过,吹动她浅黄色的裙摆和墨灰的发丝,闲暇时刻,享受着枝叶间阳光的沐浴,任凭四处飞来的麻雀在她的身上停歇、离去,周而复始。
“嗯,知道了。”
“噢,对了,顺便帮我问一下你那个什么前辈混小子,上次的苹果醋是从哪儿买来的我要喝,你给我买。”
“不管,”羽琢边走边说着,“能不能别一天的总惦记我这点儿可怜的存项”他不敢回头,因为他太清楚不过,此时窑姑的脸上绝对没有什么好颜色给他看,于是就这样硬着头皮一直走进了客厅。
“啧,不过就是个臭小子罢了,真干嘛还总是硬要对别人保持微笑,明明自己已经表演到筋疲力竭了。哼,‘独自凄凉还自遣,笑离愁苦继人间。’,愚蠢的小子”窑姑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一片老叶浮动的最后轨迹,抬头看天,“苹果醋还是没有我这粮食作物好喝啊。”
窑姑就是那位寄住在院落里老榆树上的邻居,单名一个“酉”,一块儿北房东角的青瓦片儿。时光如梭,岁月四溅,消错的往事常常不容生灵回味,那一双明洁的眼睛又见证了多少聚散离合。这些东西窑姑早就看腻了,只可惜,这渺小人类的生命又是何其的短暂,转瞬即逝,临了带着遗憾,想留也留不住啊。但窑姑还是选择独自生活在这个院子里,一住就是九百年。直到如今,她仍旧留恋这里,留恋这里经过的一切人与物。闻听声响,那是叶落的倾诉,不听也罢,还是小憩片刻来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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